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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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从容就义(4)

“怎么?他有什么反常行为吗?”吴八月问。

“是啊!”吴廷礼道:“我看他对抗御清兵很消极。我曾提醒他在寨内多筑卡防御,他竟说,清军人多势众,筑卡抵不住的。我说,那你怎么办?他说打不赢就撤。我看他根本没想与官军决战。”

吴廷义亦道:“吴陇登不仅抗敌态度很消极,我听人说,他的大儿子经常往镇筸跑,可能和官军还有来往。我们不能不提防啊!”

吴八月道:“你们要注意对他多加监视。不能让他投诚官军。”吴八月欲要防范吴拢登叛变,但又一时无计阻止吴拢登投敌。以此思虑过度,身感不适,这日正卧病在床休息。四儿廷义此时走进来告诉父亲道:“外面有个和尚来化缘,你看给不给点打发?”

吴八月道:“你请他到我这里来一下,我有话说。”

吴廷义遂将和尚领进了卧室,吴八月这时坐靠在床上招呼道:“师傅,请坐,不知师傅能否帮我看看病?我近日来有点不舒服,头痛得很。”

净心和尚道:“贫僧略通一点医术,我给你号脉看看。”说罢,即让吴八月伸出手来,然后给他拿了一会脉。号过脉后,净心和尚又道:“你这病无大碍,只是忧虑过多,感点冒造成头痛而已。我给你开个方子,无需吃药即能见效。”

净心和尚遂让人拿了纸墨来,挥笔写了两句偈语道:“你把这条幅好好牢记,保你能医百病。”

吴八月细看那条幅,只见上面写的是:

皮囊原是身外物,

心中有佛能安魂。

吴八月当时读毕,眼前一亮,头痛竟好了许多。于是吩咐四子道:“去,给这位师傅取二两银子来,算我的药钱。”

净心和尚又道:“这钱算你捐的功德钱,要入化缘薄的!我化缘捐的钱,都是用来整修香炉庙的。”

“师傅就是香炉庙的?怎么称呼你?”

“我叫净心,庙里就我一个住持哩!”

“我知道了,久闻师傅之名,只是没来拜见。”吴八月道:“等我病愈,我会专来香炉庙还愿!”

“欢迎施主光临。”净心说罢,就告辞出了门去。

过了数日,吴八月感觉身体已康复,遂带了两位侍从一起,悄然到了德峰山香炉庙去还愿。

在庙中烧罢香,又捐了几两银子作功德钱,净心和尚特邀他进禅室,一道喝了一杯清茶。两人喝茶时,吴八月问道:“师傅,我听说你过去在山东当过县官,可有此事?”

净心和尚点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因看不惯官场的腐败,自愿辞职回了乾州老家。不想回来之后又受到地方豪绅的讥笑嘲讽,一气之下,我才出家到了这香炉庙当和尚,当时只想净心做人,所以就取了法名叫净心!”

吴八月接着道:“你是看破红尘辞了官场,我却是当苗民打抱不平才反了官府,咱们其实都是痛恨官府呀!”

净心和尚道:“没错,咱们实际上是殊途同归,不过,你走的这条路要艰难得多,要真正将官府推翻,谈何容易。”

吴八月说:“我有信心,咱们既然起了事,就会干到底!”

“嗯,人活着,就要有自信。东方不亮西方亮,去了太阳有月亮嘛!”净心和尚又道:“我祝你成功,让菩萨保佑你们吧!”

两人如此谈过一阵,吴八月又请教了一些有关兵法之事,净心和尚一一帮助点拨,吴八月深觉受启示不少。两人直谈到太阳西斜之后,吴八月才告辞走下山去。

7吴八月之死

又过数日,吴八月在平拢寨家中正思考行动计划时,忽有一家丁进来禀报道:“吴陇登的二儿吴老铁求见吴王。”

“嗬,吴陇登派儿子来了,会有什么事?”吴八月稍稍一顿道:“请他进来吧!”

吴老铁随即被带到了吴八月面前。

“吴王钧安!”吴老铁叩拜行礼道:“我受家父委托,特来相邀吴王去卧盘寨议事!”

“去卧盘寨议事?”吴八月道:“你父不是在鸭堡寨吗?”

“我父本在鸭堡寨,昨日听说官军可能要来鸭堡寨清剿,他便转移去了卧盘寨。去前他特派我来邀吴王到卧盘寨相会,共议抵御官兵大计。”

“好吧,我们商议一下,再回复你。你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说毕,即让管家领吴老铁到一家厢房中去休息。

吴老铁离开后,吴廷礼即道:“吴陇登邀你去卧盘寨,我怕其中有诈。爹,你不要去。”

吴廷义接着道:“吴陇登是靠不住,我看你不去为好。”

吴八月道:“不,正因为吴陇登动摇不定,我才有必要去一趟。我要说服他坚定抗敌,不能让他投到官兵那边去,他如果投诚。对义军的影响就太大了。”

吴廷礼道:“他若准备投诚,你去也没用啊!”

“我要做到仁至义尽,给他说明利害关系,不能让他轻易降了敌。”

“他若不听,反将你扣押了怎么办?”吴廷义担心地问。

“还不至于对我动手吧!”吴八月自信道:“他若真敢扣我,你们就把他的寨子毁了,将他的亲眷也抓起来,看他敢冒这个风险?”

“父王要去,那就多带点人去!”吴廷礼道。

“不,不要多带人。带人多了,反引起他的疑心,以为我无诚意。我就带十几个随从可以了。”

父子几人商议至此,此事就算定了下来。

第二天清早,吴八月将吴老铁叫来说:“我决定去卧盘寨,你看何时动身?”

“啊,你决定去,太好了!”吴老铁道:“我父亲一定盼着你早去,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行,清早好赶路!”吴八月答允了。

于是,吴八月仅带了十多个随从,就随吴老铁一起向卧盘寨走去。

从平拢到卧盘寨,沿途有好几十里山路。一行人走到日落时分,方才来到卧盘寨中。此时,吴陇登已吩咐手下杀牛宰羊,弄了十几桌酒席在等候。吴八月一到,吴陇登便笑脸相迎道:“吴王辛苦啦,你看,我为你的到来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你们路上一定走饿了吧!咱们入席,边吃边聊!”

“好!”吴八月豪爽地应道:“贤弟想得真周到,咱们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谈事。”

众人随即进麻老贵的院内入席坐了。吴八月这一席,由吴陇登和寨长麻老贵等头领相陪着,吴八月的十多个随从,被安排到另一席坐了。

须臾,酒肉饭菜都被家仆端了上来。麻老贵端起酒坛给每个人倒了一满碗酒。吴陇登遂举酒碗道:“吴王,为你的到来,咱们干一杯!”

吴八月端酒相碰道:“谢谢,你们弄了这么多酒肉待我,真是破费了!”

麻老贵道:“咱们寨穷得很,许多寨民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过吴王到来,咱们只有尽力款待!”

吴八月道:“只有赶走清兵,咱们苗民才有好日子过!你们说是不是?”

“是!嘿!”吴陇登又道:“咱们不把话扯远了,先喝酒吧!”

众人于是一起端碗将酒喝了。

麻老贵接着道:“清军这回来了好多人马,我怕咱们抵挡不住哩!”

吴八月道:“清军人多,咱们山多。我们利用山势地利,一定可以打败清军。”

吴陇登道:“咱们山多是不错,但是人太少,只怕难守住。”

吴八月道:“你的人手不够,我可以再派兵来支援。”

“你还能派多少人来?”

“再派八千怎样?”

“八千?人算不少了,但是清军有好几万,咱们怎么抵抗得住!”

“打仗,靠的是勇气、信心和意志,如果义军都不怕死,又怎能抵抗不住清军进攻!”

“好啦,不争啦,吃酒吧!”吴陇登又提议喝酒。

吴八月举碗又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连喝了几碗酒,又吃了一些饭菜,众人都渐吃饱了。吴陇登这时方摊牌道:“吴王,不瞒你说,这次请你来商议大计,是要请你投顺官军!”

“投顺官军?”

“对!”吴陇登紧盯着吴八月道:“我已决定投顺官军,现在就看你的了!”

“我若不从呢?”吴八月反问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你投也得投,不投也得投!”

“哟,你今日请我来就是商议投敌?原来你早就当了叛徒!”吴八月说着,忽大声叫道:“我的护卫何在?”

“啪!”只见吴陇登碗一甩,酒席上的人顿时将吴八月按住,麻老贵用刀逼住吴八月的后背道:“不要动,动就杀了你!”吴八月的十多个随从见势不妙,一个个欲抽刀反抗,旁边早已埋伏好的几十个麻老贵的家丁迅速动手,一阵乱砍将那十几个随从全砍死了。吴八月纵有一身武功,此时被挟制,亦只有任人用绳索五花大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