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段青心底还是牵挂着她的安全。以最快的速度猎了两只野兔,他便急忙赶回。还好,她仍然平安无事地坐在大石之上,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眸中甚至还掠过了惊喜的神色。看来在她的心目之中,自己还是比老虎恶狼采花贼之类的要可靠一些。
他故意不解开她的道,自顾自地生火烤野兔,乐得享受片刻的安静。直到兔肉已经烤得外酥里嫩、散出诱人的香味,他才解开了她的道,撕下一片兔肉递过去。
“你这个坏蛋竟然忍心吃这么可爱的兔子!”刚解开道,秦竹就对着他直嚷嚷,并且拒绝接受他递过去的兔肉。
段青冷冷开口:“吃不吃随便你。”不再理她,自己先吃起来。
见他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边,秦竹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悄悄向后退去。只要一有机会就逃走,这是她早在心里拟定的作战计划,可惜对手比她厉害得多。段青没有回头,随手丢出一块兔骨,打中了她的道。
秦竹跌倒在地,动弹不得,随后听见那家伙的脚步声来到自己身边,拎起自己的衣领,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她扔到了火堆旁的大树下。
这家伙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秦竹被摔得全身骨头似乎都散架了,疼得她龇牙咧嘴。背靠着的大树又硬又冷,潮湿之气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得到,真是太不舒服了,秦竹十分怀念家里那张温暖的床。
段青瞥了她一眼,撕下一条兔腿,递到她嘴边:“快吃。”
“不吃!”秦竹气鼓鼓地开口,“快拿开啊,好多油……”其实是离得太近,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本来就饿急了的肚子更是“咕咕”地叫起来。
“再不吃,就用油糊满你的脸。”段青威胁地说着,手又向前递了递,兔肉直接碰到了她的嘴唇。
嘴上全是油已经受不了了,如果脸上再被他涂满油,光想想就觉得恶心。秦竹扛不住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咬了一口,然后提要求:“解开道,我自己吃。”
段青伸指一弹,解开了她的道,然后把那条兔腿塞进她手里:“快点吃,吃完继续赶路。”
“还要赶路?上吊也要喘口气,何况我们又不是赶着去死!”秦竹立即抗议。
段青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哼,谁说不是赶着去死?这趟旅程的终点,正是一个坟墓,而自己与卫风,至少有一个将永远葬身其中。又或许,他们俩都将埋骨于斯。到那时,她会恨自己一世的吧?
火星劈啪作响,他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忽然感觉到太过安静的时候,才发现她已靠着大树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兔腿。他张了张口,想要喊醒她继续赶路,却又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作声。
哼,算了,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小姐,能跟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颇不容易。看起来她的确是累坏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睡得着。段青拨乱了火堆,将她手中的兔腿丢在地上,然后轻轻将她背起,向前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感到背后的人微微一动,似乎醒过来了。在心中叹了口气,段青觉得让自己头疼的事情又将要发生了。
果然,一开始还没弄清楚状况的秦竹没有任何反应,但紧接着就是歇斯底里大发作:“混蛋!你在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放我下来!”以她的性格当然不会仅仅嚷两声就算了,与此同时她还不住地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还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段青连忙把她丢在地上。这个疯女人!
秦竹从地上跳起来,十分委屈地瞪着他:“你、你果然是个大坏蛋!竟然趁我睡着了就占便宜……”除了卫风之外,自己还没有跟哪个男人这么亲近过。
果然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全怪在自己身上,也只有卫风那样的好脾气能受得了她。段青的双眉危险地高高扬起,咬着牙开口:“你就这么想让我占便宜?”
秦竹“噔噔噔”后退几步,眸中掠过惊恐的神色。
成功地让她闭了嘴,段青简单地补充一句:“如果你聪明,就乖乖跟着我走。”
虽然这家伙长得还不错,但是性格太恶劣了,秦竹决定最好还是别跟他发生正面冲突,否则吃亏的人只能是自己。见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她只好也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后面。天已经全黑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还要继续赶路,到底要去哪里啊?
安静没有一会,段青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又怎么了?”
“那个……能不能再休息一会……”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弯腰揉揉已经酸痛僵硬的小腿。
他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冷冷开口:“如果你想在这种地方过夜,不怕睡着时随时被狼叼走,就尽管休息。”
她犹豫地向四周望望,远处适时地响起了两声狼嚎。想继续向前走,双脚却不听使唤,秦竹又急又气,索性向地上一坐,撒娇耍赖:“可是我再也走不动了!”
看见她这个样子,段青忽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有点明白卫风面对她时的心情了。虽然野蛮不讲理又罗嗦得要命,但是她的确是个有趣的女子。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沉吟片刻,他淡淡开口,“一,独自留在这里。二,让我背你走。”
认真考虑了几秒钟,因为看段青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让她想太长时间,然后在他失去耐心准备转身离开前的刹那,她很干脆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襟:“我要你背。”
……
即使明知是个梦,段青的唇角还是禁不住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没有想起那时的事情了,因为怕太沉迷其中反而更受伤害。也因为这样,对往事日渐淡忘的他曾经暗自怀疑过,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那个女子?说不定只是因为想要打击卫风吧?
然而今天回想起这一切,那时的心情再次有了深深的体会。凡事总是有其因果的啊……
“段青,你在哪里?”高温和烈火之中,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慢慢睁开双眼,终于想起自己是受了王扬的暗算,才会被他扔入这个结界。
让五行属金的自己受到烈火焚烧,想必这里就是五绝阵的火门。五绝阵本身的力量已经十分强大,再加上属性相克的作用,自己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力量。如果不是身上的仙甲,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就这样灰飞烟灭的话,他绝不会甘心!因为与卫风的胜负还未分,因为自己,还未得到她的心。
“我……在这里……”尽量提高了声音,希望她能够听见,与此同时,段青心中也有着担忧:如果她来寻找自己,岂不是也会陷入险境?一念至此,他立即又发出警告:“别过来……”
来不及了。朦胧中就见她自熊熊火焰中快步走来,手持利刃,头发散乱,衣服上、脸上还染有血迹。仔细看去,鲜血正自她左腕处不断流出,滴落时所碰到的火苗也随即退避。
怎么会这样?连自己也无法动弹的强力阵法中,她竟然可以活动自如。段青困惑地凝视着她,凤青竹早已来到他的身边,抓住他手,以指沾血,在他掌心迅速画上了血灵封印符咒,然后拉着他便要前行。
这一系列的举动只能让他更加迷惑,甚至有些不敢确定:眼前人真的是那个一直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吗?
发现他没有动弹,而是在呆呆地望着自己,凤青竹转过头来,疑惑地开口:“你……想让我背你那是不可能的……”这家伙不会在这时候想要算总帐吧?
段青难得地红了红脸,哼了一声:“傻瓜!”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想起了前生之事,但这至少证明了她的身份,消除了他的疑心。
“那就快走,你只有这一个选择。”她毫不客气地拉住他的手,向出口奔去。
哼,还是那样野蛮霸道不讲理。
然而在此时此刻,这样恶劣的个性,却让段青生出亲切之感。
真是久违了,这种感觉……
* * *
数万年前,神界。
莲池畔空无一人,池中的神花星瑶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
六界划分之后,万年莲池仍然处于神帝的管辖之下。而神帝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在莲池周围建起了宫阙,并派神将守卫,普通的天神根本就无法靠近。
这一切的措施,都只有让它更感寂寞。
忽然一阵奇怪旋风自远处向莲池所在的庭院门前席卷而来,守在门口的两名神将察觉有异,不约而同地欲拔出佩剑,剑柄方离鞘半寸,旋风已到门前,有快到看不清的身影在他们额头上轻拍一掌。两名神将顿时呆立不动,双眼虽睁,却早已失去知觉。
身影静止,脸上笑容如阳光灿烂的年轻神将缓缓走到莲池边坐下,望向神花:“我又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寂寞?”
是洋!星瑶的心情立即转好,自从神帝派人守住莲池之后,只有他和浩才有办法瞒过守门神将的眼睛,溜到这里来陪自己说话。
不过,平常他们总是一起来,或者是浩先来、洋随后赶到,今天却是洋先跑来,不禁让它觉得有些奇怪。
“哈哈,是不是很奇怪?”武曲星君洋忽然再次开口,让星瑶微微一惊。虽然他到这里来的次数没有浩那么频繁,但却往往能够一眼看穿自己在想些什么。
洋轻轻叹了口气:“事实上,浩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哎,那个傻瓜,一定要向神帝讨个说法,结果,就被关到伏神峡去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俩是不把神帝放在眼里的叛逆分子,但平时再怎么不满,也不过是在向自己诉苦的时候发发牢骚而已,很少与神帝发生正面冲撞。讨说法?浩要向神帝讨什么说法啊?
洋凝视着神花,又微微笑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他也不会这么冲动。说起来,我也很没用,虽然就在他的身边,却没有能够及时拉住他。哎呀,刚才在九重天的情景,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应到,简直是一场大混乱,我真担心他要是打中了老头子,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幸好天和地及时挡在了老头子的前面。唉,好险好险……”
为了我?星瑶更加奇怪了,浩怎么会因为自己而冲撞神帝呢?
洋伸展了一下四肢,索性躺倒在了莲池边,继续说下去:“还记得几天前,有神将在你身上摘取了六片仙叶吗?”
星瑶一怔,想起来了,那是六界尚未正式划分时的事情。当时六族的首领整天聚在一起,商量要怎么对付混沌之实。后来有个自己不认识的天神来到莲池,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六片仙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其实自己知道得很清楚,神帝是想利用自己的力量、配合魔族的咒法、再加上其他五族的完善,去封印混沌之实。所以虽然六片仙叶离体时有难以言说的痛苦,它的心中却感到十分快乐:自己终于可以为自己所喜欢的六族生灵做点事了。
这件事跟浩有什么关系啊?沉睡数万年后早已对一切看淡的星瑶忽然燃烧起了旺盛的好奇心,不,其实应该是在认识了他们俩之后它就越来越不冷静了吧?
似乎猜到了它心中的急切,洋随即解释:“浩发现你身上一下子少了六片仙叶,气得脸都青了,想方设法要查出是何人所为,结果查到最后,原来竟是神帝主使。唉,所以他立即就跑去九重天找神帝讨说法,虽然在众人的阻拦下,没有真的伤到神帝。不过大闹九重天,怎么说也要被关到伏神峡一段时间。”他坐起身来,望向星瑶,面上现出温和的笑容,“知道吗?我赶去伏神峡看他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