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还真是个大傻瓜啊。星瑶的心中不禁掠过这个念头,竟然为了区区六片仙叶而大闹九重天,跟神帝作对,只是被关到伏神峡,这种惩罚已经算是非常轻了。恩,会有一阵子看不到他了,幸好还有洋来陪伴自己。
“那个家伙,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洋有些无奈地开了口,“竟然还苦苦拜托我,要我代替他经常来看你,简直就把你当成是他的私有物了嘛。难道只有他才算是你的朋友?哼哼,他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啊,”他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可是在他之前就已经是你的朋友了,是不是,星瑶?”
他凝望向自己的眼眸清澈纯净、无私无垢,星瑶先是在心中情不自“恩”了一声,随后才有些疑惑:咦?自己回答得太快了些吧?回想起来,当初他和浩是同时来看自己的,然后又同时被自己当成是朋友,所以他的话其实也存在问题吧?
没有等她深究下去,洋已经无所谓地笑了笑:“哎呀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要再计较了。我只是想事先声明,我之所以会来看你,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并不是因为浩。当然,这段时间情况特殊,既然那个家伙没法自由,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来看你的时候顺便把他要说的话转达给你,再把你的情况告诉身在伏神峡的他。虽然麻烦了点,但谁叫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呢?”
这个家伙还是一贯的冷静从容啊,难怪只有他才能让那个桀骜不驯的文曲星君浩无计可施。每次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星瑶都会觉得很欢乐。六族的生灵,是不是都像他们这样有趣呢?唉,它越来越讨厌自己这个永远不能动弹、无法说话的身体了。如果可以,它宁愿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普通人类那短短的几十年生命。
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神界所发生的趣事。当然,在万古不变、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神界,所谓的趣事也是相当有限。不过再无聊的事情,从洋的口中说出来时,总会让人感到有意思,因为他不像浩那样总是满腹怨气,而是用开朗乐观的心态去观察身边的一切事物。
听着他的话,时间流逝得特别快,忽然,洋警觉地住了口,凝神片刻,这才抱歉地道:“哎呀有人来了,对不起我必须先走了。”说着,他已跳起身,向院门口走去。
“等等!”星瑶忍不住在心中大喊。
“恩?”洋困惑地停下了脚步,迟疑地转过身,“刚才,好象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星瑶,难道会是你吗?”
什么?他能听见自己的心声?星瑶又是吃惊又是欣喜,急忙回答:“是我是我,是我的声音!”
但这次洋却毫无反应,停顿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哦对了,忘了把浩的话转达给你。浩说……”他脸上现出困惑的神情,想了片刻,忽然挠了挠头,“对不起,那家伙的话又罗嗦又肉麻,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总而言之他很想念你,一有机会就会再来看你,还有,他的命是属于你的。”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禁苦笑,“这个家伙,还真喜欢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其实不用多说,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是谁救了我们……”
目光温柔地落在了神花之上,年轻的神将唇角轻扬,轻轻开口:“谢谢你,星瑶。”如同一阵旋风,他如来时般迅速地离开了庭院,离去的同时又在守门的两名神将头上轻拍一掌。那两名神将迷惑不解地互望一眼,又发现自己抽到一半的长剑,摇了摇头,还剑入鞘。
星瑶回想着他离去前的那一声谢。与浩不同,洋从来没有提起过与混沌决战的最后、自己帮助他们打败混沌的事情,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它可以感觉得到,若有必要,他也会像浩那样不惜一切去保护自己、报答自己,即使叛天逆神,也在所不惜。
有这样的朋友,自己真是幸运……
还有过这样的时候啊?季洋觉得有些好笑,当年自己在神界所听见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凤青竹的声音。不会吧?难道那时自己所听见的,其实是神花星瑶的心声?
这种事情可绝对不能让秦浩那家伙知道,否则他非吵得天翻地覆不可。
想到凤青竹和秦浩,季洋的神智清醒了些,开始研究自己现在的处境。感觉像是身处在一个阴暗的森林里,树干、藤蔓把他严严实实地包围住,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身上的仙甲闪耀着七彩的光华,把无数条想要勒住自己的藤蔓挡在了外面。
季洋用力了一下,却丝毫无法动弹。唉,自己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他回忆着昏迷前的一切,王扬?果然是他……
“季洋,如果听见我的声音,想办法回应一声!”忽然响起的熟悉声音,有一瞬间令季洋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如果是梦中的星瑶,至多会叫自己“洋”吧?
凤青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季洋提高了声音:“凤青竹,是你吗?我在这里!”
只听“沙沙”的响声不绝,某个方向的树干和藤蔓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纷纷向两旁退去,然后凤青竹就好象是神一样从天而降(至少感觉上是如此)。
季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身上脸上全是血,披头散发的,左手腕不停向下滴血,右手还紧握着一把刀。好吧,这种形象,如果不知道她是来救自己的,他准以为她是个杀人凶手。
凤青竹觉得头越来越晕,也是啊,从醒过来后就一直在流血,体质再怎么好的人也吃不消。一言不发地在季洋手上画上血灵封印符咒,正想着如果他再跟其他几个一样追问那么多问题的话,自己非大爆发不可。谁知季洋却始终保持了沉默,直到她完成符咒,他才抓住她的手,拉着她飞快地向外走去。
奇怪,这家伙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凤青竹诧异地想,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算是奇怪吧?毕竟从数万年前开始,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声的人,就只有他了啊……
“是谁?在我心中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洋霍然停步,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又响起了,她究竟身在何处?为何要向自己倾诉呢?
“寂寞,孤单,寒冷,黑暗……那种日子,不想再继续下去。可是,谁能来帮助我,谁又可以保护我呢?”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只是轻轻的诉说着她的苦恼、她的迷惘。
“想逃出去,想离开这里,想去体验普通人的快乐……谁能帮助我?谁来救救我?……”
年轻的神将倾听良久,面上渐渐现出同情之色,忽然间他下定了决心,于是在心中毅然回答:“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身在何处。总有一天,我,神界的武曲星君洋,会救你离开那里。我会帮助你,我会保护你,只要此身尚存,不改承诺。”
为何会许下如此的承诺?许多年后回想起来,洋仍不知当时冥冥中是受到了谁的牵引,直至知道当初那心底回响的是星瑶的声音,他才终于了然。
这,就是神也无法逃避的宿命吧?自从星瑶救了垂死之际的浩和自己,这段宿命便早已成型……
* * *
看见季洋拉着凤青竹奔出写着“木”字的洞口,刚从五绝阵中逃出性命,正席地而坐、闭目修气的卫风、段青和秦浩都关切地迎上前来。这样做实在很有必要,因为季洋和凤青竹都已十分虚弱,脚下一软,双双倒下,幸好被那三个人慌忙扶住。
见段青手上已闪出青光,默默地在为凤青竹手腕上的伤口止血,卫风便将自己的灵力输入了季洋的体内。秦浩则心急地追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血……”
“神花星瑶沉睡在她的体内,我想星瑶之血应该也有着强大的灵力。”卫风轻轻开口。
凤青竹点了点头,在段青的治疗下,她感觉好了很多,于是继续说下去:“我梦见了数万年前,六族生灵与混沌的那一战。虽然当时混沌战败,但它却留下了六颗力量强大的混沌之实。当时六族的首领为封印混沌之实而讨论了十八个日夜,最后神帝发现,星瑶的血肉,再加上经过六族最高术法完善的这个血灵封印术,”她摊开左手的掌心,让大家都可以看到那个血灵封印的符咒,“这两样结合在一起,才有办法将混沌之实封印万年以上。”
“而五绝阵是由混沌之实的力量所摆设,所以你才用自己的血刻下血灵封印符,以此破解了阵法。”卫风道。
“真是乱来……”秦浩嘟囔。段青也沉着脸一言不发。
凤青竹向四周望望,暗留在五个洞口上的金字已经消失,但是仍然没有看见出口在哪里。她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几个总算没死在里面,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王扬在哪里?混沌之实又在哪里?还有,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卫风轻轻叹了口气,段青沉声道:“你所破解的,只是五绝阵的外围,王扬和混沌之实一定还在五绝阵的中枢地带。”
季洋也稍微恢复了精神,于是开口:“如果不破坏五绝阵的中枢,消灭混沌之实,人界的危机仍然无法解除,我们也找不到出口,是不是?”
卫风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段青、季洋和秦浩都看了他一眼,然后秦浩道:“凤青竹为了分别救我们出来,耗费了不少时间,为什么在这段时间里,王扬和混沌之实没有出来阻止?”
卫风再次点头。
沉默片刻,凤青竹喃喃开口:“我觉得……我觉得王扬不会愿意受混沌之实的摆布。”她急急抓住卫风和段青的衣服,摇晃了几下,“快想想办法,我们要立即找到五绝阵的中枢,把王扬从混沌之实的手中救出来。”
卫风和段青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掠过相同的念头:若王扬的自我已被混沌之实的力量完全吞噬,到那时候……
但这个可能性,他们都不愿说出口。于是卫风点了点头:“秦浩、季洋,你们试着将神器召出,以加强你们俩人的力量。”
之前陷身洞中时,秦浩和季洋也曾努力召唤过神器,但却毫无反应。现在五绝阵的外围已经崩溃,他俩再次凝神,终于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手上白芒微闪,文魁笔与武魁剑已闯入结界,落入他们俩的手中。
“现在我们左手掌心都有以星瑶的血所绘制的血灵封印符咒,我想把它们的力量集中起来,有可能冲破结界的外围,进入中枢地带。大家都像我这样伸出手来,指尖相碰,并以自身的灵力注入掌心,加强符咒的力量。”
卫风说着,已将左手伸出,掌心向上摊开,其他人也立即照做。
深吸一口气,卫风抬眼依次望了望身边人:“都准备好了吗?要知道,一旦血灵封印真的发挥作用,我们就有可能要直接面对混沌之实。”
也就是说,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一战。
那几个都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卫风轻轻开口:“那就开始吧。”
五人的掌心,本来若隐若现的朱红图案自肌肤下浮现出来,越来越明亮,简直像是又有血在渗出,又像是刚用新鲜的血画出来。然后同时有光芒自掌心的图案射出,聚集成柱,射向洞顶。
这一瞬间,五个人同时感觉到有风自脚下卷起,大地开始震动,光芒也变得刺眼。急闭上眼,待得风静土歇,再睁开时,已身在一个十分黑暗的地方。
四周全黑,看不清环境。只有面前的高台之上传来光明,从四个方向分别有四条长长的石阶通向高台,感觉就像是祭坛。
这就是五绝阵的中枢地带了。
五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向高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