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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杀濮年储

晋海县里,易横和梁水,一马二人一车慢行在富人宅半城的主街上,又过了一个半时辰,马车才停在了粱公府高大的正门前。

粱公府的规模很大,正门宽五丈,门外一对石狮静卧,来往路过之人都要绕远点而行,据易横所言,整个粱公府可出入的门有五座,而正门只对贵客,一般的访客或者府里的下人只能走两侧的侧门,府上的正门极少打开,这也是许多豪门大户不成文的规矩。

当马车刚刚停稳,易横还想和梁水说一声,他去知会府里的人开门迎接,就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两个常年在大门外守护的护卫手持长矛,拉开架势要来驱赶,“此地乃粱公府,尔等速速离开,否则拿你们下狱!”

“大胆!还不见过少主!”易横跳下马车,大声斥骂护卫,顿时街道上好像多了一道自东而来的微风,吹拂在梁水平淡的脸上,随风飘起的发梢,像是要解密少主的真容,令两个护卫陷入了呆滞。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护卫收了长矛,双手抱拳说道:“呃...请二位稍等,属下不识少主大驾,容小的前去通禀护卫统领!”

易横没啰嗦,粱公府的护卫套路和梁王府如出一辙,都有一个护卫统领负责宅院整体防卫,挥挥手让那个护卫抓紧去。

在护卫跑到一边侧门去通禀的时候,易横余光里瞄了一眼梁水,想看看他是不是很紧张,毕竟马上要进入粱公府里,算是正式踏入了半个梁王家宅,一般的孩子在面对从未见识过的豪门大宅时都会有点害怕,易横还打算出言安慰梁水,岂料,余光里竟然看到如同老僧入定的梁水,一脸庄重,双眼直视,气息平稳,丝毫没有紧张的迹象。

见状,易横只能喳巴喳巴嘴,收了自己安慰的话语,和梁水一起安静的等待。

只是令梁水和易横都没想到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粱公府东边的侧门,突然冲出来二十多人,还有一个像是将军打扮的人,来人并不是夹道欢迎,而是把梁水和易横围了起来。

“尔等自称梁王府少主,可有凭证?!”问话的,便是那个像将军的护卫统领,濮年储。

易横从腰间,把自己的腰牌单手递了过去,对于粱公府的护卫来说,易横虽只是个家将,比护卫统领低了一级,但他是担任京城梁王府的家将,自然要比晋海县粱公府的护卫地位高,所以对面前的护卫统领并不需要什么尊敬的姿势。

得到易横的腰牌,反复确认了一番,濮年储并没认可易横,更没表示出对梁水的恭敬,好像是在盘查一样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当再次走回到梁水面前时,堂而皇之的从怀里取出画像,对照着看了一眼,转身又对身后的一个护卫递了个眼色。

眨眼间,一个护卫跑去了侧门,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凑近了濮年储小声的说叨了什么。

此后,濮年储的态度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梁水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属下濮年储,拜见少主!少主面相有点陌生,属下也需要谨慎核实身份,还请少主莫要怪罪!”

濮年储怀疑也是有道理的,一来少主失踪半年多,二来突然出现就算了,竟然是坐在一辆破烂的平板马车上,一身的衣袍也没有少主应该有的华贵,所以他认不出来梁水,只能找曾经伺候过梁水的侍女在一旁的侧门观察识别,刚才让一个护卫去问话,在得到侍女的肯定后,濮年储才算是认了梁水的身份。

之前的梁水,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家伙,此时的梁水当然也要有所表现,没有对着濮年储发怒,却自己跳下马车,走到正门前,一脚踹到宽厚的大门上,“还不开门?!”

厚重的大门并没有被踹开,加上梁水也没用什么内功,只是如一般孩童那样,很生气的架势在发泄愤怒。

如此的表现,整个粱公府的人彻底认可了梁水的身份,一般人可不敢如此嚣张,敢用脚踹粱公府的大门。

一旁的护卫不敢怠慢,麻溜的张罗打开正门让梁水进去。

待大门打开,易横陪着梁水走向宅内,刚绕过门后的石屏风,梁水还没来得及看看粱公府里的环境,意外又发生了,之前的那些护卫一直跟着他们,当梁水进入绕过石屏风的那一刻,粱公府的大门又被快速的关闭了,于此同时护卫齐刷刷的拔出腰刀,把易横围了起来。

突然的变化让易横不解,“此乃何意?!”

“易兄弟,我们也算是老相识,少主被贼人袭击,仅你一人存活,随后和少主一起失踪,外面传言诸多,濮某也是听命行事,易兄弟还是要交待个清楚,少主一路遭遇了什么?!”濮年储说着,双手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好像这里他是老大,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的。

梁水默不作声的转身看着,双眼里一点闪烁都没有,眼睛看向易横时也没有一点神采。

此时,必须是易横自己解释,梁水说的再多也没有用,虽然梁水是少主,但在众人的眼里毕竟只是个孩子,孩子是什么品性大伙儿都清楚,可能因为一个蜜糖就跟着走了,也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哄骗之词就被拐带了,总之梁水此时的言语作用并不大,但只要易横交代清楚后,梁水还是能发挥点地位的价值。

易横此时周围都是拔刀相向的护卫,扫视了一圈,脸上浮现了笑意,转身面对濮年储说道:“山贼突变,不求财,只取人命,换了谁都无法提防,更何况他们有百余人而且是伏击,易某只带了四十名护卫,寡不敌众,只好一人带着少主杀出重围,而后躲避追杀,绕道别处,甩掉追贼、过了风声后,易某才带着少主前来晋海县。”

这样的解释虽说算是合理,但没有说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这么一段话,根本不能解释清楚什么。

濮年储继续保持着这里他最大、他说了算的架势,斜仰着脖子,用很蔑视的目光看着易横,“易兄弟的解释,我等都听到了,可还是需要得到验证,拿下!三审问话后,再议!”

三审问话,就是验证某些人对自己的说词是不是能坚持,是不是能在大刑伺候之后坚持自己现在的说词,当然在问话的过程中,各种讥讽和歪曲之言都会在大刑实施的时候反复出现在被刑之人的耳边,有点像是催眠,更像是洗脑。

若是三审问话后,易横仍旧能坚持现在的说词,那么从单一角度上来说,他这个当事人的解释是可以令人信服的。

至于其他角度的证据,随即便会有人外出查证,根据易横说的落脚点或者沿途地名,寻找能验证易横说词的人证或者物证,从更多角度验证易横解释说词的真伪。

只不过,这些玩意对于一向嚣张跋扈的梁水,那就是不存在的规矩,就在易横刚刚被两个护卫反手擒拿的时候,院子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这里谁当家?”

一句平淡的话语,从梁水口中说出,顿时整个院子都安静了,所有目光齐齐看向的人竟然不是梁水,而是濮年储。

这么一个情况,可把濮年储吓坏了,双手也不敢插在腰带里,紧张的在身前摆手,“别看我!都看我作甚,老子只是个护卫统领!少...少主才是当家!”

被濮年储骂了之后,护卫们还是没有几个看着梁水的,大多数人似乎习惯了被训斥就低下头看着地面。

梁水脸上泛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鼻子冷哼一声,“哼!看来知道我是当家的人,并不多,濮年储,这些年,独自看护粱公府,作威作福,是不是很得意?!”

“属下不敢!”濮年储的脸上突然冒出的汗珠,顺着两并滴滴答答往下流,面前看上去六七岁的梁水,所说之话语,莫名其妙的令他无比紧张。

“不敢?!不敢就直接拿人,有没有问过我这个少主?!”梁水说着,继续走向院内,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快速转身又走了回来,同时脸上突然多了许多怒意,“你们谁要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动手,那本少主就死在你们面前!到时候看看,你濮年储的家眷,有几个能留全尸!”

话语嚣张,没说杀人,没说动粗,但直接说了不留全尸,这段话如晴天霹雳,一下子砸到了濮年储身上,‘噗通!’一声,濮年储一身冷汗的跪了下来,“属下知错!少主莫要动气!”

说话时,濮年储对着那些护卫挥手,不仅让人放了易横,还继续挥手让护卫都走开。

表面上看去,濮年储是为了下属好,不让他们留在原地被牵连,其实呢,是濮年储这些年在粱公府做老大做习惯了,突然被人训斥,感到非常没有面子,尤其是此时当着自己属下的面被训斥,那颜面尽失的感觉,像是锋利的尖针刺痛着他脸上的肌肤。

此时的濮年储,以为自己如忠臣般谦卑的举止会得到梁水的谅解,始终保持磕头跪伏的姿态,一直没敢动摇。

可惜,梁水早就看出来了,从之前叫侍女来认他的脸,到后来不问他,直接要拿下易横,这一切已经说明,粱公府里还有一个实权的人物,这个人物在粱公府里,势必会影响他以后在晋海县的生活甚至是安全。

此时梁水不仅意识到了这一点,脑子里还正在盘算着对付濮年储。

刚回到粱公府的这段时间,可以继续装作嚣张跋扈,加上遇袭时的惊吓,还有一路受苦积累了点怨气等等情绪叠加点缀,做点出格的事情,别人应该不会过度追究,所以现在就除掉一个隐患是最佳时机。

若是日后时间久了,再想除掉濮年储,那不仅要费事,还要想好诸多借口,甚至是开脱的说词,更有可能因为杀了濮年储,被梁王府的老小两个王爷召回京城。

一番盘算之后,衡量过利弊的梁水,对着仍旧站在院子里的易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再加上一个严厉的眼神强调,易横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走向仍旧跪在地上濮年储。

距离濮年储还有一步,易横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匕首从腰间抽出,一手拉起跪伏在地的濮年储头发,匕首没有绕到濮年储的身前,从肩膀一侧便狠狠的扎进脖颈之中,然后快速在脖子里左右微微滑动,顿时一股鲜血喷洒而出。

濮年储也不是善茬,易横持匕首的手臂,若是再慢上一分,很有可能就刺不进去了,此时虽已刺进去,但也只能左右滑动让匕首造成的伤口加大一些,却无力抽出来。

濮年储的右手死死的抓着易横的右手,面目狰狞的看着梁水,身子想要站起来,又想转身反击易横,可惜易横在刺进匕首后,左腿便弯曲压到他的背上,与左手抓着的头发正好成对立的力道,令其无法起身。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濮年储的想法过于多了些,挣扎,可无力摆脱插在脖子里的匕首,身子挣扎一分,伤痛就加剧十分,随着鲜血越流越多,气息也渐渐少去。

几十个呼吸后,易横抽出了匕首,在濮年储的衣袍上擦拭干净,站起身对着梁水双手抱拳一礼,“让少主受惊了!呃...感谢少主替属下解围。”

“不要啰嗦这些没用的,杀他,是必须的!而且此时正是时机,去,叫所有的护卫和侍女下人,都到前院来,本少主要相面!欧不,本少主要丁卯!”梁水并没受惊,自从经历了山寨被屠的那一晚,在梁水的眼里,刚才喷出来的血,根本不算事儿!

山寨千人被屠是发生在夜晚,或许看到的到处都大火,那么当初遇见易横时的那个山谷,可就是白天了,视野里不仅可以清楚的看到处处是血,残肢断体更是繁多,再结合山寨被屠的夜晚,那不时传来各种嘶吼和哀嚎,可以说梁水此前的经历,已经让他见识过什么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下只有濮年储一人被抹脖子,虽然鲜血就梁水面前奔涌,可那一点血腥如何震慑他的心神?更何况杀濮年储的命令,是他的意思。

此刻,易横有点呆愣,刚才梁水的话语似乎说是相面,虽然很快矫正了说词,但易横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杀了濮年储之后,易横也轻松了许多,那所谓的三审可是要受大苦的,如今被梁水化解,易横心里充满了感激,对梁水的吩咐丝毫没有反驳,而且从这一刻起,他也不再把梁水当做是替身,而是真正的少主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