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永兴二年(154年)为止,外戚梁氏中先后有7人封侯,3人做皇后,6人为贵人,2人任大将军,夫人、女儿得到封邑的共7人,有3人娶公主为妻。其它官至卿、将、尹、校的有57人之多。梁冀,“在位20余年,穷效满盛,威行内外,百僚侧目莫敢违命”(《后汉书·梁冀传》)。身为一国之君的汉天子,只能恭恭敬敬地坐在帝位上,一切习家政务部不能有所参预。皇帝身边的卫士、侍臣、几乎部是梁冀的亲信,他安置在皇帝身边的这些心腹,既是耳目也是帮凶。倘若皇帝露出不服管束的迹象,很快就会报告到梁冀那里。只要梁冀略一示意,无论你是万乘君王还是真龙天子,明废与暗杀,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桓帝年长以后,对梁冀的跋扈耳闻目睹,愤愤不平。延熹元年(158年),长史令陈授上书,陈述国内展现灾异,“咎在大将军”(《后汉书·梁冀传》)。梁冀得到密报,授意洛阳邵守,将陈授害死在狱中,“帝由此发怒”(《后汉书·梁冀传》)。这件事终于激发了君臣之间潜藏已久的矛盾。
桓帝与梁冀的正面冲突,是由梁冀行刺桓帝宠妃生母引起的。起初,宫中侍臣邓香的妻子生一个女儿,名叫邓猛。邓香死后,妻子再嫁梁纪。梁纪是梁冀妻子孙寿的娘舅,由于这一层关系,邓猛被孙寿带入宫中,得到恒帝的宠爱,被册封为贵人。梁冀想认邓猛为女儿,以此巩固自己的外戚地位,便将邓猛改为梁姓。当时邓猛的姐夫邴尊在朝中做议郎,梁冀怕他出头阻挠,便收买刺客,暗杀了邴尊。梁冀意在永绝后患,一不做二不休,又想刺杀邓猛的生母。刺客刚要入室行凶,被住在邻宅的中常侍袁赦发觉,召集众人,击鼓示警。邓猛的生母逃入宫中,在桓帝面前哭诉情由。桓帝大怒,决心发难,召集中常侍单超、具瑗、唐衡、左倌、徐璜等5人,密谋诛杀梁冀。
一向凶横惯了的梁冀,对桓帝的喜怒,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考虑到宫中单超等人不是自己的亲信,多少有点疑忌。他派亲信中黄门张恽到禁宫住宿,进一步打探动静,以备不测。梁冀以为自己的安排应该算是周全的,但是他还是过低地估计了桓帝的实力,疏忽了桓帝心腹宦官的能量。唐衡见张恽突然入宫,断定他必有异谋,便用恒帝的名义将张恽抓起来。张恽被捕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的,此时如同箭在弦上,时机紧迫,刻不容缓。桓帝于是亲临前殿,召集诸位尚书,向大家捶胸。然后命尚书寺尹勋持节杖传诏,命令丞、郎以下的官吏,执兵刃守护尚书者,将各种符令、节杖送入省中。派黄门令具瑗率厩驺、虎贲、羽杯、都侯、剑戟士等能够召集到的兵卒共一千多人,与司隶校刷张彪一起将梁冀的住宅围住。派光禄勋袁盱持节杖收缴梁冀的大将军印信,将梁冀贬降为比景都乡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冀一生算计别人,没料到今日却为人所算。当他恶贯满盈的时候,正是他得意忘形、疏于戒备的时候,同时也是对手处心积虑,势在必得的时候。梁冀以权势招致祸患,却无法在危急时以权势自救,在事发的当天,便与妻子孙寿畏罪自尽,走完了罪恶的一生。梁、孙两门的宗族、亲属,无论老少,全被斩首,弃尸街头。其他有连带关系的公卿、校尉、刺史以及食禄二千石以上的官吏,有数十人被处死,梁冀的党羽宾客为官者被罢黜的共有3000多人。朝堂中所剩的臣僚寥寥无几。
当时宫廷突发事变,街路上使者往来奔驰公卿大臣仓皇失措,官府和市肆中人言鼎沸,经数日才渐渐平息。百姓们听说梁冀已死,无不庆贺,抄查梁冀府中的财货,经县官折卖,合计有30多亿,相当于天下年均税收的一半。梁冀的林苑,变成了流离失所的百姓安居乐业的家园。
《后汉书·梁冀传》赞辞中说:“商恨善柔,冀遂贪乱。”纵观梁冀一生,他的贪婪和乱政,虽不能完全归罪于父亲的溺爱,但对他年少时种种不良之行,梁商却难以推托教子无方的责任。世上像梁冀那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无赖子弟比比皆是,但像他那样“破家伤国”(《后汉书·梁统传》)的人却为数不多,外戚的特权日益隆厚,既是东汉衰微的原因之一,也是梁冀为患的根本条件。梁冀之所以能“破家伤国”,以至于身死之后,仍落得“骨朽人间骂未消”的下场,是有其自身的根由的。他借家族的权势,为所欲为,闻过则怒,肆意杀人,以塞舆论。正道直行的人。犹知满招损谦受益,行事为人,如履薄冰,心存惕怵。而梁冀在贪欲的驱使下,逞其凶残而不知悔悟,罪恶与民怨同时高涨,凭他一人有限的力量,纵能防人口于一时,却无法确保千里之堤永不崩溃。看他得志前后的为人,与以往阴险、卑鄙、残忍的阴谋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施用手段欺世盗名,或借刀杀人,或狐假虎威,诈计百出。当理屈词穷、无计可施时,他便凶相毕露,凭暴政压制异己。也许是因为他向来不关心学问的缘故,在追名逐利的时候,毫不考虑策略,一意孤行,以为积薪之上,足以安枕。从这一点看,他与更高明一层的阴谋家相比,又有一段距离。
那些被诛杀或贬免的梁冀的亲朋门客,未必都像他一样十恶不赦,未必都是他的心腹党羽,但是其中一些人或求腾达捷径,或迫于威势,竞相依附,结果在雷霆突发之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奸与小恶,只能同归于尽。他们身死之后或者有生余年,永遭唾骂,与那些正胆直言、威武不屈、穷贱不堪之人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结局,便是后人处世为人,在善恶之间何去何从的血的教梁冀乱政20余年,对东汉的政治造成了深刻的影响。梁冀死后,接着便是消灭梁冀有功的宦官当权,随后便兴起宦官迫害儒臣的“党锢之祸”,在豪强地主与阉宦的争斗中,东汉政权悄然而逝,中国的历史上形成了长期的三国鼎立、四分五裂局面。经济与文化停滞不前,黎民百姓又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和为一个国家,任何给予个人的专宠与特权,只能使少数人的私欲得到满足,绝非天下苍生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