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汀天天等待着马德兰先生来探望她,如同等待一束温暖的阳光。她常说:
“市长先生在跟前的时候,我才有精神。”
这天,她正发着高烧,马德兰进来了。
“珂赛特回来了吗?”
“我保证您能见到她,亲爱的太太。”马德兰作了保证。
这一次探望让芳汀特别感到高兴,因为马德兰陪了她一小时,而往常的见面只有一半的时间。不过,她注意到,今天马德兰先生有点心神不宁,他的脸变得十分阴沉。
一回到家中,马德兰就进了他的卧室,反锁了门,拉上了窗帘,让自己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没错,他,马德兰市长,正是冉阿让。
那一夜,他在米里哀主教的门口忏悔了一整夜,他彻底地觉悟了。他决定脱胎换骨,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像米里哀主教那样的正直的人。
他做到了,卖掉了主教的银器,只保留一对烛台做留念。他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后来终于在这个城市,用自己发明的办法获得了成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米里哀主教为榜样,为社会、为穷人贡献自己的力量。他获得了人们的信任,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好市长。
然而,沙威的一番话将他扯进了一场痛苦的选择中。
他点起了一根蜡烛,但随即又将它吹灭。
这么多年,他隐蔽得很好。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了过去的一切。因为监狱对他来说太可怕了,19年的监狱生涯差点儿吞没了他的一生。为了那些苦难的日子,他至今还常常从恶梦中惊醒。
“不!我不能站出来。”他在黑暗中挥了挥双手。
在米里哀的教诲下,这几年他终于做出了一番成就。原来衰落的海滨特勒伊城变得繁荣起来。他终于过上了一些正常人的生活,还救济了许许多多的穷人。
“对!只要我闭口不说,谁会认得出我呢?”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安慰自己:“连精明的沙威也认不出我呢!”
他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禁又回忆起了艰苦的牢狱生活。忽然,他的心“格登”了一下,一个情景从他脑中闪过。
他仿佛看见尚马秋老头被关进了低矮的牢房中,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床板上,面对着一块又小又硬的面包发愁。这时,一队狱卒走过,尚马秋扑到门前,对着铁栏喊到:“放了我吧,我不是冉阿让。”狱卒不但不同情他,还狠狠地将尚马秋揍了一顿,其中的一个狱卒还恶狠狠地对他说:
“你这个该死的累犯,准备死在这里吧!”
尚马秋绝望了,他一头向墙上撞去……想到这儿,马德兰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可怕的幻想中醒了过来。
“我决不能让一个无辜的老人为了我而受罪。”
“但是,一旦我被抓起来,芳汀怎么办?可怜的她正期待着见她女儿最后一面呢!”马德兰再一次地犹豫了。
他想到了米里哀送他的烛台。
“我应该将它们毁掉,这可是唯一能证明我过去的东西。”
但是,当他的眼光落到烛台的时候,他又呆住了。
“天,我怎么了?我不是改过自新了吗?”
一见到烛台,他就像见到了米里哀主教那对慈祥的目光。他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听到了主教的声音。
“冉阿让,你不是改过自新了吗?”
“冉阿让,你怎么忍心让一个老人为你受罪呢?”
……凌晨3点的钟声敲响了,他已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5个小时,终于倒在了椅子上。黑暗中一对烛台还微微发着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毕竟,他已经做出了痛苦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