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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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处处仰人鼻息(2)

“我早就想到了。华中派遣军司令长官山田乙三将军答应,在最近给我们送三百个二十岁左右的苏州女人来。”安藤甜滋滋地说,“不用说,那一定是批美貌出众的女人。”他顿了一下,“阁下不是问到建立‘行乐所’的事吗?我们计划将山田阁下送的三百个女人建立上等‘行乐所’。将台上这批女人,连同五百多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建立中等‘行乐所’。此外还有三千五百多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计划分配给所属第五、第十八、第三十八、第一〇四、第一〇六等五个师团,由他们组织下等‘行乐所’,供士兵享用。目前兵多女人少,只好暂时凑合着过些日子。”

“建议长官司令部以招收缝纫、医务人员的名义,在广州招收一批,还可以让日军占领区的南海、番禺、顺德、佛山、花县、增城、东莞等县的维持会,选送一批来。”汪精卫挖空心思,出谋划策,讨好主子。

“好主意,好主意!”安藤充满了狂热的激情。

两天后,安藤果真贴出招收缝纫女工和女医务人员的广告,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骗来了两千多名中青年妇女。当她们知道上当受骗之后,已经身不由己了。少数人不堪其苦,设法逃跑,但都被追捕回来杀害了。

就这样,汪精卫这伙乱臣贼子的到来,使广州人民的悲痛和屈辱进一步加剧了!

现在,舞台上的二十多个裸体女人已经扭摆了近半个小时。往日,她们淫荡的表演不到十分钟,安藤首先上台拉走自己中意的一个。接着,其余的女人也依次被拉走。然后,被带进剧院二楼各高级官员所固定的房间奸污。可是这回,安藤见汪精卫等人没有这个要求,他自己已被新娶的姨太太王菊凤折腾得精疲力竭,就由上野宣布闭幕了。

广州的盛夏,自天热得打狗不出门,可是每到夜幕四合,经海风呼啦啦一吹,备觉凉爽。晚上八点,安藤和上野、山下、今村与汪精卫等人,就汪精卫来广州建立新政权问题举行会谈,双方分别由今村和周隆庠做记录。

经过一个下午的接触,安藤感到汪精卫是他们手中可靠的驯服工具,脸上呈现出和和善善的笑意,深情地说:“如果汪先生认为在广州建立新政权适宜,我全力支持,而且将支持到底!”

“衷心感谢安藤将军真诚的支持!”汪精卫觉得安藤那张嘴像个拧开的水龙头,他的话像甘霖雨露,滋润着自己因处处碰壁而变得枯燥的心田,是那么甜美,那么舒畅,那么惬意。“我们认为,不论广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地理、气候等各个方面,都适宜做中国的首都。因此,这里曾一度是孙中山先生和鄙人主政的地方。”他这才意识到下午与安藤的接触是一种考验,是一种很值得的代价。他这么想着,感到很幸运,也感到自己更加聪明了。

“好!从现在起,我们司令部就着手为你们做必要的准备工作。”安藤显得很热情,“请汪先生和在座的中国朋友,以及影佐和犬养先生考虑,有哪些准备工作要做?”

房间里出现一阵令人陶醉,而又陷于缜密思考的沉默:“我想,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是解决中央各机关的用房问题。从工作性质和安全保密角度考虑,国民党中央党部设在哪里,国民政府设在哪里,行政院以及它的各个部设在哪里?”汪精卫身上像注射了强心剂,越说越有精神,“当务之急的第二件事,是立即筹建一支精悍的卫戍部队。”他瞟了安藤一眼,见他两眼一动不动,脸部像浮雕,不知是凝神沉思,还是对他的意见莫衷一是,抑或是漠然视之,不禁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于是又说:“我这些想法是否要求过高?司令长官阁下!”

“不过高,一点也不过高,这是理所当然要考虑的问题。”安藤的眉宇间流露出对权威的自豪和自信,“关于中央各机关的用房,我们把长官司令部占用的这些房屋全部让出来,把皇军占用的其他比较好的房屋都让出来。至于筹建一支卫戍部队,好办。我们已经掌握到从蒋介石那边叛逆过来的正规军和游击队,约一个师的人马,先由我们从卫戍这个高度加以训练,然后交给汪先生指挥。”

“对将军阁下的全力支持,真是感激不尽。”汪精卫想到卫戍部队是个要害部门,由什么人指挥至关重要,“刚才阁下说的这支部队,现由什么人具体掌握?”

“吕春荣先生。这人四十余岁,原是张发奎手下的一名团长。他忠于日华和平事业,也很有政治头脑和军事指挥才能。”安藤似乎已摸透了汪精卫心中的秘密,“至于将来由什么人指挥恰当,以后由汪先生酌定。”他望了大家一眼,“诸位想想看,还有什么意见?”

“建议将市容整饬一番,拆除那些残垣断壁,填平那些坑坑洼洼。”陈耀祖两眼望着安藤,“作为首都的所在地,常有国际友人往来,尽可能地把这里整饬得好一点。”

“陈先生的意见提得好。”安藤从会谈开始,一直使用人类交往的共同语言:微笑。“要维持会督促市民,我们再派一支部队配合,几天就可以整饬好。”

“我提点意见。”影佐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建议长官司令部对市民进行一次暗查,把一切可疑分子控制起来,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已经进行过几次暗查了,可以再搞几次。”安藤把脸转向汪精卫,“新的中央政权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建立?”

这是日本政府决定的事,他汪精卫无权回答,但又不愿意失面子,说道:“这要等到下个月召开国民党第六次全会,再召开中央政治会议,把各个方面的机构设置、人选确定好了才能决定。如果顺利,可在中华民国成立二十八周年,也就是今年的十月十日成立。”

“只有两个多月了,快了。”安藤兴致勃然地一笑,“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从政治影响考虑,新的中央政府在广州建立之前,安藤将军统帅的华南派遣军,是否可以从广东范围内全部撤走?”犬养见安藤热情的面孔,一下子冷却下来,吃了一惊!他不明白是因为安藤的敏感,还是因为自己的唐突,失悔地说:“请阁下原谅我的冒昧。”

可是,安藤却宽容大度地一笑,说道:“我理解犬养先生提问的目的。这也正是汪先生所殷切期望的。一句话,我服从帝国政府的决定。从政治影响考虑,我可以主动向帝国政府提出从广东撤兵的建议。”

刚才,汪精卫见安藤的脸色在急剧地起着变化,也吃了一惊。现在,见他说得如此情投意合,由于心情过于激动,驱使他说出一句事后怀疑是否是自己说出的话来:“安藤将军!你比皇帝还要伟大。”

“哈哈!”安藤引颈大笑,“我安藤再伟大,也比不上你汪先生哩!”

汪精卫用词失当的一闪念的懊悔,被安藤的笑声驱散了,也报之一声大笑:“哈哈!我怎能与司令长官阁下相比较呢。”

一阵欢笑过去,安藤对汪精卫说:“汪先生来广州,有两件事非阁下出面不可!一是发表广播演说,规劝张发奎和余汉谋、李汉魂停止抵抗,二是与他们面晤,把他们笼络过来,使他们手中的部队变成阁下的和平军。这也是七月二十日帝国外务省的秘密电报所要求的。”他那语气,仿佛老师向学生布置作业,没有商量的余地。

汪精卫的心被猛地一撩。他知道广州周围有蒋介石的五十余万军队,广州市区有暗藏的军统特务,他公开发表广播演说,将会遇到怎样的危险。蒋介石早在六月间就对他下了通缉令,与张发奎等人直接面晤将是什么结果。然而,安藤的话说得那么果断,那么执拗,能拒绝吗?况且安藤的意见又是为他汪精卫的前途着想,能说不是一番好意吗?他左右为难,心摇神荡,像长跑运动员做出了超越自己力量的跋涉,就要达到终点一样,突然感到浑身虚脱。

跟随汪精卫同来的林柏生和影佐等人,看透了汪精卫心中的痛苦曲折和感情变化,但谁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出现了一阵不可名状的沉默。

这时,汪精卫想起一年前,他和陈璧君对余汉谋与日勾结进行包庇的那段旧情,棱角分明的脸膛上,咬肌一鼓,心一横,决定先在余汉谋身上试探试探。为了获得安藤的真心支持,也顾不得什么后果了。唉!人世上有谁能看得见自己的后颈窝呢?闯闯看吧!

“刚才我之所以一阵沉默,因为我在考虑如何将安藤将军说的两个任务完成得好一点。”汪精卫的心经过一阵剧烈的颤栗之后,开始松弛了,“我决定先与张发奎等人见面,再发表广播演说。行在前,言在后,以行定言,以言促行,效果一定会好一些。”

“高见,高见!”安藤粲然一笑,“张发奎在韶关,余汉谋在清远,李汉魂在连县,阁下先与谁面晤?”

“余汉谋。”汪精卫说,“因为他与我有段深交。”

“好!我派上野少将带一个手枪排,为汪先生保镖。”

接着,汪精卫与安藤将周隆庠和今村的记录看了一遍,见都记录得比较详细,就一同在上面签了字,作为临时协议由双方保存。之后,大家就如何进入余汉谋的国民党第十二集团军长官司令部,进行一番研究,直到十一点才散。

当天晚上半夜时刻,令人清爽的海风突然停止,一切变得悄无声息,空气特别郁闷,大气气压仿佛骤然增加了一倍。汪精卫躺在床上,感到头脑昏沉,心脏也好像窒息似的,呼吸也感到不那么畅顺了。十四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天气久晴欲雨的骤变时刻,陷在他脊椎骨里的那颗子弹头,很快就会恶作剧一般折磨他。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阵阵疼痛伴随着闪电雷鸣和急风暴雨,强烈地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痛得汗流浃背,痛得在床上打滚。三个小时以后,风歇了,雨停了,云收了,整个广州城显得格外清新。可是,汪精卫的疼痛没有减轻,一直到第十天才恢复正常。

八月三日上午八点,汪精卫和影佐等人,以及上野和手枪排的士兵,都换上吕春荣他们叛变前穿过的国民党军装,佩带着原来使用过的第四战区的符号,分别乘坐吉普和卡车,由吕春荣领路,从广州出发,十一点到了敌占区花县。驻扎在这里的一〇四师团长浜本善三郎告诉汪精卫等人,据他们掌握到的可靠情报,余汉谋的长官司令部仍设在清远,但余汉谋于五天前带着一个师,到距离花县四百余里的英德去了。汪精卫等人为了早日与余汉谋面晤,在花县吃了午饭,顾不得休息就起程赶路,于下午六点五十分到了英德。

这时,余汉谋正关着门,与姘妇张秀凤横躺在床上,隔着一盏茶油灯相对着,津津有味地吸着鸦片烟。忽然,听到亲信副官韩春章站在门外报告说:“余司令!四战区的韩德仁团长带着一批随从人员,向司令报告重要军事情报来了。我这里有韩团长的介绍信,请司令过目。”

余汉谋心里一怔,忙说:“韩团长与我是老朋友,介绍信不必看了。想必他们还没有吃晚饭,你把客人领到会客室之后,向伙房打个招呼。好,我就来。”

他口衔烟枪,紧缩腮帮,深深吸了几口,感到已经过瘾,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老虎皮,边走边扣纽扣,急匆匆来到会客室。他自然没有见到韩德仁,反映在他瞳孔里的是十余张陌生的面孔,又见会客室门口站着三十多个持手枪的陌生士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他后悔刚才没有看介绍信。不过他看,也看不出破绽,因为那铅印介绍信,那第四战区的红色关防都是真的,是土肥原特务机关花高价钱,从张发奎手下一个管机要的文书那里买来的。

“幄奇兄不认识我啦!”汪精卫想起余汉谋那“鳙鱼头”的外号,虽然觉得有辱人格,但他的脑袋的确大得出奇,“今年一月初,承蒙你援助我二十五万元法币,特地前来向你表示感激之情。”

余汉谋做梦也没有想到,汪精卫这个大名鼎鼎的文官,会在这时候身着军装出现在他眼前。他以惊疑不定和可怕的眼光望着汪精卫,从黄色帽檐下清秀的脸庞,从熟悉的声音做出判断之后,更加诚惶诚恐,哆哆嗦嗦地说:

“你,你是汪先生?噢!汪主席,我失迎了。”

“幄奇兄不必客气。”汪精卫注视着余汉谋脸部的表情,见他慌慌张张,似笑非笑,一时无法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大概清楚,我与蒋介石在许多重大问题上,尤其在中日和谈停战上势不两立。今天,我为你提供邀功请赏的好机会。我已经送上门来,你怎么处置,一切听从尊便吧!”

余汉谋心想,汪精卫之所以敢于与他见面,一定有日本华南侵略军做坚强后盾,如果动汪精卫一根毫毛,一旦惹怒了日本人,其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假惺惺地笑着说:“汪主席怎么把我当外人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余幄奇岂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上野通过周隆庠的笔译,知道汪精卫与余汉谋的对话内容,打着手势,对余汉谋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日语。

“这位是日本华南派遣军参谋上野卓夫将军。”周隆庠翻译说,“上野将军刚才说,余司令既然不愿意扣押汪先生,就必须保证汪先生的绝对安全,就必须热情支持汪先生!你能够这样做,我们华南派遣军把你视为好朋友。否则,你也别想有好结果。”

余汉谋听上野这么一说,心中的惶恐不安又增加了几分,胆战心惊地说:“一定保证汪主席的绝对安全,一定支持,热情的支持他!”

上野又说话了。周隆庠翻译说:“你过去在广(州)惠(阳)战役中表现得还算明智,现在更应该明智。”

余汉谋想起近一年多来与日寇的勾结和默契,脸一阵发烧,挤出一丝尴尬的笑纹,难堪地说:“啊,嗯,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说不上明智,但我还有点自知之明,还能够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