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汪主席接到陶夫人的电报,说陶先生会回上海。”李圣五走过去,将坐在皮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施桑奴抱在怀里,“看样子,你那个名目上的丈夫也很可能回来,我亲爱的奴!”
“真的?”施桑奴不知是惊还是喜,睁着两只杏眼望着情夫,“你昨天对我说过,陶先生回上海之后,不再在汪主席手下任职,一家仍住在上海过安闲日子。如果他与陶先生回来,我也希望他这样做。这年头,不论在蒋先生手下当官,还是在汪主席手下当官,都不得安宁。我只希望过安闲日子。当然,我家的积蓄没有陶先生家多,但只要日子过得安宁,清苦一点也心情舒畅。”
“只要你们不去重庆,我保证每月从经济上支持你,绝不让你过清苦日子。”他把她按倒在床上,像剥香蕉皮一样,把她身上的衣服剥得精光。顿时,仿佛有一种刚削皮的苹果芬芳,从她的裸体上喷射出来,他如饥似渴地扑了上去。
“如果他不回上海,你就跟我去重庆……哎哟我的妈!我甜蜜极了,舒服透了,真过瘾!”她紧紧地抱着他,快活得浑身发颤,锁眉歪嘴,俏丽的脸蛋,因极度兴奋,因性刺激带来的无限陶醉而变了形,“我亲爱的五!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你就跟我去,跟我去重庆去。”她的音色非常动人,充满了狂热的激情。
“去,去,跟你去,跟你去!”这时候的李圣五,就是施桑奴要他去死,他也会满口答应。可是,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话就不同了。“如果他坚持去重庆,你就留在上海,正式做我的夫人吧!”“做你的夫人?”她撇了撇嘴巴,“除非你的老婆死了,你的几个孩子死光了!”
“你跟你那个病夫去重庆,等于守活寡。你才三十二岁,熬得住?”他说。
“过去没有遇到你,我无所谓。”她对着镜子梳理刚才被弄乱了的头,“我的性欲是被你激发出来的,一见到你就不得了!今后一旦到了重庆,没有你在旁边吸引我,也就不想了。”
“这样,我会痛苦一辈子。”他喟然长叹一声。
“那你就下决心跟着我走吧!”她柔声说。
“不!我总认为汪主席坚持的和平事业是大有前途的。”李圣五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他沉思片刻又说,“如果你去重庆,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吧!”她放下梳子,挨着他坐在皮沙发上。
“我们每年在香港见两次面,每次至少同居半个月。”他向她射去淫荡的目光。
“这同样是我的要求,我们真是心心相印。”她欣慰地笑着,充满了柔情。
“如果我们一旦分手,我送什么东西给你做定情之物好?是金耳环,金手镯,金戒指,还是三件东西都要?”他把她的右手拉到嘴边,在手背上甜甜地吻着。
“这都是身外之物,我一件也不要。”她嫣然一笑,“我需要长在你身上的东西。”
“长在我身上的东西你怎么能带走?”他痴情地望着她,大惑不解。
“你看你,又想入非非了!”她伸出一个指头,在他右腮上揪了一下,“你剪一束头发给我,我也剪一束头发给你,这才是最宝贵的定情之物呢!”
“你立意新,想得深。”他甜滋滋地说,“你真是个才女,可爱的浙江才女!”
十六日下午四点左右,汪精卫、周佛海、丁默邨和李士群等人聚集在汪精卫的办公室,开会研究青岛会议期间的安全保卫问题时,卢英来了。他将一封信递给汪精卫,接着说:“信是杜月笙先生转交给我的,他说是高、陶写给汪主席的。”
“楚僧兄在哪里见到杜先生?”汪精卫感到杜月笙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顾不得看信,惊疑地问道。
“一个钟头前,杜先生在我家里坐了约二十分钟,他说他是受蒋先生的委托,特地从香港来上海,就如何使高、陶的家眷离开上海的问题,与汪先生和周先生交换意见。”卢英说。
“噢!看来高、陶不回上海了?”汪精卫一怔,赶忙看信。
高宗武和陶希圣的信写了三个内容:一是他们离开上海时没有带走任何文件;二是他们决心退出政治舞台,既不回上海,也不去重庆,今后定居香港,从事学术研究;三是恳求汪精卫看在过去的情分,允许他们的家属离开上海去香港。
汪精卫将信念了一遍,两眼射出充满疑窦的目光,恼怒地说:“如果高、陶不答应去重庆,老蒋会派姓杜的来上海吗?这完全是欺骗!”
周佛海犹疑了一会,说道:“对这种不坚定的动摇分子的离开,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只要他们没有带走什么文件,即使他们去了重庆,对我们的影响能有多大?至于他们的家属,可以作为人质,如果重庆方面能够让林之江,万里浪安全回来,我们允许他们的家属离开上海。”他望着汪精卫,“这样做妥不妥,请主席酌定。”
汪精卫的火气消了一点,说道:“同意佛海兄的意见。但是,作为人质,必须一抵一,二抵二。除了万冰如和她的两个小孩已去了香港不算,陶还有三个子女,高还有施桑奴,共有四个人在上海,只能交换其中的两个人!”他望着卢英问道:“杜先生打算在什么地方与我们交换意见?”
“杜先生说,汪主席和周先生都住在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他不便去见你们。他的意见,双方见面的地点或在他家里,或在我家里。”卢英正经地回答。
“看来,高、陶没有将我们的确切住址告诉杜先生,这一点还够朋友。”汪精卫似笑非笑,“那就确定在楚僧兄家里与杜先生见面吧!”想到卢英住在市警察局,那里比较安全。
“汪主席和周先生确定什么时候与杜先生见面?”卢英问。“杜先生只不过是上海的一个社会名流而已,又不是什么非凡人物。我看,这件事就不必劳汪主席了,由我出面吧!”周佛海尊重汪精卫的领袖地位,“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八点,请楚僧兄通知杜先生。”汪精卫很高兴,笑着说:“好!该怎么处理才恰当,佛海兄你斟酌办吧!”他嘱咐卢英一句:“要保证周先生的绝对安全。”
“一定,一定,请汪主席放心。”卢英连连点头。
第二天上午,周佛海和陈春圃与杜月笙和徐采丞准时会面。
周佛海任蒋介石的侍从室副主任期间,蒋介石曾多次请杜月笙吃饭,他几乎每次都出席作陪。杜月笙有事要求会见蒋介石,也多由周佛海负责联系。
因此两人见面后,杜月笙说话也就直来直去。他说,“高先生和陶先生写给汪先生的信,周先生一定看了,我的来意,卢先生也一定对周先生说了。希望你们高抬贵手,宽宏大量,允许高先生和陶先生的家眷离开上海。”
“我们是宽宏大量的。陶夫人要求带两个小孩去香港,我们不仅同意,而且还派人给她买船票和派车送她母子三人上船。”周佛海平缓的语气里充满了沉痛的感情,“读了高、陶二位的信,他们明确表示不愿意回上海,我们对他们的家眷仍然宽宏大量,妥善安排他们的生活。”他顿了一会,“但是,让他们留在上海的四个家属离开上海,必须有一定的条件。”
“请周先生直说。”杜月笙和善地微笑着。
周佛海说:“第一,如果军统能够让他们关押的林之江、万里浪回上海,我们允许施桑奴和陶琴薰去香港。林之江和万里浪什么时候抵达上海,她们什么时候离开上海。第二,陶泰来和陶恒生,每人交一千五百两黄金的赎金。什么时候交来三千两黄金,他们什么时候去香港。外加一个附带条件,保证以汪先生为首的新的中央委员会全体委员在上海的绝对安全。”
“条件太苛刻了,太苛刻了!”杜月笙吃惊地望着周佛海,像是要察看一下他的头脑是否反常。
“不苛刻,一点也不苛刻!”周佛海凝视着杜月笙,“杜先生知道,高、陶的出走,对汪先生为首的和平事业带来的损失,纵使是三千万两黄金也无法弥补!而蒋先生,获得政治上的胜利,也不能以三千两黄金来衡量!”
“这些条件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周先生!”杜月笙开始讨价还价。
“没有。”周佛海强硬的语气里,包含着对两个背叛者很深的愤慨。
“我们是老朋友了,难道真的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杜月笙感到对方的要价太高。“正因为是杜先生出面斡旋,我们才大大让步。”周佛海奸笑一声,“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来,哼,对不起!”“哈哈!”杜月笙发出一声狂笑,“难得周先生看得起!好,我做主,你们所提的条件我一概接受。”接着,陈春圃将这些条件写成条文,一式两份,由周佛海和杜月笙签字后各保存一份。
六天后,徐采丞携带着三千两黄金的支票,领着林之江和万里浪,从香港来到上海杜月笙寓所。大约过了两个钟头,陈春圃领着施桑奴和陶希圣的三个子女,驱车前来与徐采丞见面。
施桑奴等人抵达香港的第三天,香港《大公报》发表了《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及若干附件和高宗武、陶希圣的公开信。他们的信揭露了汪精卫集团与日本侵略者签订这些卖国条约的内幕,奉劝汪精卫一伙“悬崖勒马,勿再受日阀之欺骗与利用。”
紧接着,是重庆各报的纷纷转载和刊登一系列的批判文章,以及各种形式的愤怒声讨。
汪精卫气急败坏地把丁默邨叫到跟前,愤恨地说;“你马上带批特工人员去香港,要想方设法找到高、陶两个畜牲,把他们干掉!”
周佛海在日记里咬牙切齿地写道:“高陶阴险成性,实无可恕。”“高陶两动物,誓当杀之!”
在丁默邨等人赴香港的同时,陈春圃以汪精卫的随从秘书长名义发表声明,矢口赖账,说什么“高宗武和陶希圣发表之文件,只是交涉中间之日方片面提案,既非日方最早之要求,亦非最后折冲之结果。”
这时,日本政府正面临内外交困和阿部内阁辞职,以及新内阁的组成、对高宗武和陶希圣的背叛无暇顾及。十六日新内阁组成,米内光政任首相,有田八郎重新出任外相。米内在内阁第一次会议后发表声明,表示坚持政府一贯方针,对于即将成立的汪精卫政权予以支持和援助。高宗武和陶希圣在香港公布密约的消息传到东京时,裕仁天皇正兴高采烈地在听取米内和有田关于签订《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和附件的汇报。顿时,他被惊得目瞪口呆。
“不要禀告了!”裕仁愤怒地瞪着两只充血的眼睛望着米内和有田,“《要纲》和附件已经公布于世,汪先生的随从秘书长又发表了否定的声明,还有什么值得禀告的!”他这种怒火冲天和尴尬难堪的神情,通常只有在赌桌旁的赌徒身上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