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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孝廉村学识同科 周蒙师暮年登上第

山东汶上县有一个叫薛家集的村子,住着近百户人家,全都是农民。

这年,过完年后的正月初八,七八个村民相约着来到了村里的观音庵,商量正月十五闹龙灯的事情。

为首的叫申祥甫,他见了常住在观音庵里的和尚,就埋怨他:“你这个和尚,全村人给你钱物,怎么不见你孝敬菩萨?”

和尚连忙赔着小心,口里不断允诺,并烧了一壶滚烫的苦丁茶送给村民们喝,大家这才商议起闹龙灯的事情。

闹龙灯的费用需要各家摊派,一位姓荀的老爹先开口问道:“今年闹龙灯,我们每户人家出多少银子?”

大家于是七嘴八舌起来,但没个定数。原来往年闹龙灯,各家摊派的费用,到最后都赖着不拿出来,害得领头的夏总甲赔了好多钱,今年他可不干了,非要把费用定下来不可。

因为荀老爹家里田多粮多,所以,夏总甲提出荀老爹出一半,其他的费用各家照份子摊派。大家不敢违拗,就照夏总甲的意思各自拿了钱出来。

说完闹龙灯的事情,申祥甫提起一件事:“村里很多孩子都长大了,需要找个老师,就在这观音庵里办个学堂。”

大家全都赞成,只是请哪位当老师呢?

有人提议道:“有个老师叫做周进,虽然自己没有中过秀才,但是他教的学生中却有人中过学,为此他还风光过一番呢。要不,就请这位周先生吧。”

大家都说好,就这样定了下来。

于是,喝完了茶,又吃了和尚给众人做的牛肉面,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夏总甲就对周进提起请他教小孩子读书的事,并到申祥甫家备了酒饭,请了集上的新秀才梅玖做陪客,一起吃了一顿饭。大家说好了周进每年的工钱为十二两银子,每天在和尚家里搭伙,正月二十正式开学。

到了开学这一天,申祥甫领了七长八短几个孩子,拜见了先生,周进就开始给孩子们上课了。

农村孩子就像散养的鸡一样,顽皮得不行,只要一个转身,都跑到外边踢球,周进只能耐住性子教育他们。

这一天,观音庵里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质不凡,看见周进就猜道:“你就是这个学堂的先生?”

周进回答道:“正是。”

和尚连忙迎出来,称呼他为王大爷,并向周进介绍说:“这位王大爷是前科新中的举人。”说完,他迅速泡茶献了上来。周进和王举人两人便聊了起来。

正聊得起劲,一个学生把自己作业拿来让周进批改。王举人无意中看见这个学生的名字叫荀玫,待周进批完作业就问道:“刚才这小学生几岁了?”

周进说:“他才七岁。”

王举人又问道:“是今年才读的书吗?”

周进说:“是啊,话说他的名字,还是开学的时候他父亲请镇上新中的秀才梅玖替他起的。他父亲说秀才的名字叫做‘玖’,所以请秀才也替他起个‘王’字旁的名字,讨个吉利。”

王举人笑着说:“说起来竟是一个笑话,今年正月初一我做了个梦,梦见墙上贴着考中的名单上,有我的名字自不必说,但那个第三名就叫做荀玫。我正疑惑县里没有一个姓荀的举人,谁知竟和这小学生的名字一模一样,难道和他同榜吗?他只有七岁,我怎么能和他同时中举人呢?可见梦是不准的。”

周进说:“梦也有准的,我有个朋友也是正月初一,梦见一个大红日头落在他的头上,这一年他就飞黄腾达了。”

王举人说:“这更不准了,照你这么说,我中了举人,岂不是天掉下来我都可以顶住?”

两人闲话说着,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和尚端出酒饭、鸡鸭鱼肉,堆了一桌。王举人也不让周进,只管自己大快朵颐。而周进只能吃和尚端出来的一碗饭、一碟老菜叶、一壶热茶,吃完各自睡觉。

第二天,王举人洗漱穿戴完毕,向大家道了别就离开了观音庵。

而周进,却昏头昏脑地扫了一个早晨满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

王举人和周进聊天时说做梦做到荀玫中了进士,整个薛家集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调侃荀老爹家的孩子为“荀进士”,把荀老爹气得有口难辩。

但是申祥甫却在背后向众人说:“哪里是王举人说的?这是周进看见薛家集就荀家有钱,捏造出这话来奉承他家,到逢年过节,荀家可多给他点礼物。”

众人听了,都很看不起周进,以至周进的教学也无法进行下去。因为碍着夏总甲的面子,大家不好辞退他,所以周进勉强混了一年。后来夏总甲也嫌他呆头呆脑,不知道常来承谢,就由着众人把周进辞退了。

周进被辞退回家,生活很是艰难。有一天,他的姐夫金有余来看他,看他这样落魄,想帮帮他,就对他说:“老舅,别怪我说你,人生在世,总要吃饭吧,你这样混到几时?我和几个朋友要去做生意,缺个记账的。你孤身一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也不会少你的吃穿。”

周进也没有什么路走,就答应了姐夫。

选了个吉日,周进和他的姐夫,还有一伙做生意的人就出发了。

一天,周进闲来无事,就到当地的街上走走,看见很多工匠,一问,说是建造考场。

周进跟到考场想进去看看,却被看门的人挥着鞭子打了出来。回家后,周进向姐夫说起这件事,并坚持要再去看看考场,他的姐夫只得花了些钱给看门的人,周进才进了考场。

想不到一进考场,周进看见考场里面的教室,不觉眼睛酸酸的,长叹一声,竟一头撞在了教室的门上,倒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