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镜子,怎么看都是不祥的物件,而且艾草也知道,它是暗夜主人安插在这里的东西,至于起什么作用,目前还不明朗。她也曾认认真真站在镜子前面看过,越看越恍惚,总觉得镜子的后面有个巨大的空茫世界,总觉得随时会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看着镜子的人扯到另外一个空间里面去。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小心翼翼,都战战兢兢,只要有客人来,都仔细看着不让他们靠近镜子。那天开派对,顾小暖照着镜子的时候,似乎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幸好她不动声色将她拉扯开,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她觉得,主人把那扇作为门的镜子安置在那里,就是为了出事,就是为了让凡间的人一个一个跌进陷阱里去,所以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朝它冷笑,哼,哼哼哼,哼,有什么了不起,再邪恶也不过是面镜子,惹急了我,敲你个粉碎。她这样做近乎孩子气,同时也能得到孩提时的某种快乐。
艾草正想喊刘二姐离那镜子远一点,突然发现原本跟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站着的刘二姐自己动了一下,然后,扭了下屁股,接着,抬起捋了捋头发,又抬头挺胸提臀,狠狠地整了整衣服……
原来那货纯粹只是照照镜子整整仪表瞎臭美,艾草白替她操心,于是松出口气,三步两步跨下楼,说二姐,我家老板不在,打他电话也没人接,要不你下午过来看看?
刘二姐不说话,在客厅里张望了两眼,走到餐厅又张望两眼,然后走进厨房里面转了一圈,从冰箱里取了个黄瓜嚼着,大咧咧地说:我看了,挺干净的,今儿就不用擦地抹桌的了,我先去干小区里的本职活,一会要是腾得出空,就回来给你们做饭,工资从今天算起,甄牧之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上面有人!
说的时候,又指指天花板,然后卡嚓卡嚓咬着黄瓜出去了,步态雄纠纠气昂昂,简直像是在跨鸭绿江。艾草这么个爆脾气的女王,彻底被她整得没了半点脾气,还忙不颠地跟在她屁股后面送她出院子,还巴巴地在后面喊着:您老慢点走啊!话一出口,自己都鄙视自己,她是多少年的老江湖,居然混到这般没有出息的地步,不过,刘二姐能来别墅里做事,她满心高兴,一是本来就喜欢热闹,刘二姐那样的性格,一定能跟他们处得愉快。二是她隐隐觉得刘二姐和甄先生之间有些什么微妙的东西在里头,这从那天刘二姐和田娜打架,甄先生站在旁边看着时脸上的表情可以猜出来。
艾草本来以为,刘二姐来做家政,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事情,来就来呗,不就打扫打扫屋子,洗几件衣服,做几顿饭。别墅是当铺的产业,她的工资也由当铺支付,哪怕就是给她一两万,也都是宇宙中一颗尘埃的事。所以,甄先生回来以后,她随口就说家政招好了,就是小区里那个大嗓门的刘二姐。她用的是汇报工作的语气,不是询问或者商量的语气,因为她心里已经把这事铁板钉钉了。
谁料甄先生居然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