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希望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楚福已经往这河滩边上送来了大量的粮食和帐篷。
一群山贼们正在山脚下较高的平地上搭建帐篷，十来个小小的山贼的孩子已围拢在篝火旁望着锅子里翻炒的猪肉流口水了。
楚毅和楚刀子并排坐在河岸边上，赵青山站在边上四处张望着，红色的夕阳照在大小三个人身上，拖出了三条长长的影。
楚毅望着远处起伏的灰色山头，问道：“整个太浮山就这十来个子嗣吗？您的孩子是哪一个？”
楚刀子扔出了手里把玩的石块，石块在河面上打出了四个水漂。
“十来个孩子大多都是我的，俺如今三十一了，婆娘都还没有一个，不过他们喊我爹，我就当他们是我儿子了。你以为山上过的是啥日子？”
楚刀子神色有些暗淡。
又是一阵沉默。
“我在家里修了学堂，孩子们都入学堂吧，既然他们喊您爹，那么就是我的兄弟，我孤孤单单一个人长到现在，我只嫌兄弟太少，不嫌多。”
楚毅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养得起？还有其他几家呢？”楚刀子问这话的时候腰身微微弯了一瞬，都是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神采。
“养得起，再多都养的起，我需要兄弟，很多很多的兄弟。”楚毅若有所指的回复楚刀子。
“好、好，这就对得起他们喊我一声爹了。”楚刀子拍了拍面颊讲道。
楚毅看楚刀子神色轻松了一些，准备问问别的事情，楚刀子先开了口：“太浮山被‘宋公明’抢了一阵，其实是我故意放他上山的，上次大会之后我就带着兄弟趁夜走小路上山，办了‘宋公明’，他麾下有四十号人，我收了十来号，现在山上留守四十人看家，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楚毅没有问‘宋公明’另外三十多号弟兄怎么了，因为没有必要。
“上次从家里带走的琉璃珠，我跑了周边的县城，出手得了六千二百两，带回来了五千两整，剩下的都花出去了。”楚刀子又说起玻璃珠的事情。
“刀子叔，你知道的，家里不缺这点，带回来的现钱就留在家里吧，以后再贩卖得了银两都换成粮食、矿石什么的，家里缺这个。”楚毅也如闲谈一样答道。
“今天就委屈您和兄弟们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就安排到家里去做活，家里在大兴土木，缺人手，把孩子们都安置在学堂里去，学堂我看过了，很宽敞，住人没有问题。”我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一伙人。
“没有啥委屈的，有饭有肉，还有帐篷遮身，够好了。”楚刀子并不觉得委屈。
第二日。
楚刀子带着另外七八个山贼，身后跟着十来个孩子。
“爹，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吗？”跟着楚刀子身后的一个半大孩子问。
“嗯，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好好读书，你爹和你叔伯们还得出去做事儿。”楚刀子都也不会的答道。
楚刀子一伙人一早上就分成了两批，一批被楚福带着去山里砍树做工，这群惯于挥刀子砍人的家伙在放下刀子拿起斧头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性。
另外一行二十人在楚家得知我一早就到学堂去了，于是在见过了楚娘之后也就顺着大路往学堂走来。
“爹，啥是读书？”一个光着脚走路的孩子问道。
楚刀子听到老山贼嗫嗫的半天回答不出来，就回头说道：“读书就是先吃一阵苦，之后就过好日子。”
“啥叫好日子？天天都吃干的吗？”
“不光吃干的，还有肉呢？只要读书读得好，你爹见你得给你磕头。”楚刀子古怪的解释。
“去你娘的楚刀子，你才给你儿子磕头呢？”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淡淡伤疤的汉子就怼了楚刀子一句。
“俺想和爹一起回山上去，山上也是好日子。”开头问好的孩子有些舍不得楚刀子。
楚刀子止步摸了摸半大孩子的脑袋，讲：“你给老子记住咯，山上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想要好好地当个人就好好在你哥哥手里读书。”
“可是我昨天看他比我还小......”
“再小也是你哥哥，人家是有本事的。”楚刀子的话不容反对。
“爹我不想读书，我想......”一个干瘦的孩子抬着脑袋对着自己的老爹讲，可惜一句话都还没用说完，一整个干瘦的身体就被提溜了起来，汉子把儿子屁股朝前抗在肩上，然后张开巴掌对着脸边上的屁股就抽了过去。
汉子一边抽一边喊：“你爹是山贼，你他娘的也想当山贼，你咋不当你爹呢？老子抽死你，直娘贼，天大的造化落到了你的头上，你他娘的不要，老子抽不死你，去了学堂敢不好好读书，活着读书读不赢人家，老子还是要抽死你。”
汉子扛着儿子一边走一边抽着屁股，干瘦小子的哭嚎声在旷野里分外响亮。
我在学堂操场等着人群过来，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阵难听的嚎哭声音。
我知道是第一批孩子们过来了，马上迎了出去。
“刀子叔，你们来了。”
“都给老子站出来，认认你们大哥。”楚刀子喊了一声，把我弄得有些迷糊。
只见大大小小十多个孩子站成一排，整齐的对着我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高声喊道：“见过大哥。”
楚毅：“......”
楚毅嘴角抽动着不知道讲些什么。
这是个什么章程？没遇到过呀？拜大哥？结拜？哦，知道了，是要结拜。
楚毅从大到小一一把孩子们扶起来，说是孩子其实有几个比楚毅还要高壮。
楚毅嗔怪的对一群大人说：“都搞这些干啥呢？都进来，我们找地方坐着说。”
楚毅邀请山贼们进学堂坐坐，结果这群家伙居然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最多只在操场上席地而坐，打死都不进教室内坐下。
楚毅理解不了在他们心里学堂读书的神圣。
一群人只好在操场上歇着，楚毅让孩子们去教室里搬出来了椅子，山贼们也就坐下了。
我们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孩子们在宽敞的教师里嬉闹，四间大教室加上十多间庞大的宿舍，足够孩子们嬉闹了。
等学生们聚齐了正式开课了看你们还能不能开心起来，我心里满怀恶意的想到，我亲自安排的课程表足够磨掉孩子们的精力了。
楚毅注意到了山贼们脸上的向往和眼里的神采。
那是看到了希望的神采，那是幼时父亲送我进学堂时候看我的神采，我几十年了，我还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