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权抬头看去,竟是崔源。自道院认识之后,许久不见,虞权也忘了崔源这号人物。
二人寒暄了一阵,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为了在这个时代活下去,虞权这个现代人只能拼命补习。
今年是永-康二年。早在正月乙丑的时候,赵王司马伦就有篡位的意图了。那时,各地藩王、文武百官纷纷劝进赵王,傻子皇帝司马衷也写了禅位诏书。都说诏书是赵王近臣孙秀所拟,在虞权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仲平兄,你怎么看待此事……”崔源看向虞权。
“权认为恰恰相反,此乃皇帝的自保之计。”虞权说出了心里话。
众人惊讶不已,感到吃惊的是虞权竟然为傻子皇帝说话。在崔源看来,虞权从来说话都是一鸣惊人,倒也正常。
“在吾看来,当今陛下有两个特点。一是纯真无邪,世人皆因陛下一句‘何不食肉糜’而嘲笑他,殊不知这是本末倒置。”
其中有个老者听不下去了,率先插嘴问:“竖子!此话怎讲?”
“想来先武皇帝讳司马炎,传位给当今陛下,自然是因为当今陛下有过人之处,或说是为先武皇帝所青睐之处。老丈,仆(谦虚的自称)所说有无道理?”
“先武皇帝自然是一代明君,堪比秦皇汉武。然而,却有一疏漏……”那老者捋着颌下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着虞权。
“老丈是在说先帝考察陛下之事?”崔源若有所思地问着。
虞权没有继续争辩,往往这种老人是不能得罪的。且不说他的出身身份,就说若是将他们气出好歹,那也是麻烦事一桩。
司马衷还是太子的时候,司马炎曾测试过司马衷。在太子妃贾南风的帮助之下,司马衷顺利过关。在这种情况下,司马炎最终选择司马衷为继位人。只是,在虞权看来,这点还是存在疑问的。
尚书令宣读完禅让诏书,朝堂之上黑压压的一群人,纷纷迎请赵王受诏。在“一推二让三辞”之下,躲在相国府的赵王在迫不得已之下,终于接受了众人的推举。
呵,真会做戏!你都加了九锡(cì,同赐),封相国,掌兵权,天下谁人敢不从?虞权在心中讥讽着赵王司马伦。
控制住掌殿中安全事的禁军三部司马之后,义阳王司马威便匆匆向赵王司马伦递投名状。当天晚上,义阳王司马威便进宫去夺惠帝司马衷的玺绶。
说起义阳王,便不得不先说他跟惠帝司马衷的关系。义阳王司马威,乃是司马懿弟弟司马孚的重孙,按照关系,义阳王司马威要喊惠帝司马衷一声“从兄”。
义阳王司马威本来以为此事很简单,谁知惠帝司马衷抱着玉玺死活不给。司马威连哄带骗也不行,气的他直接去抢。
“你给不给我……”司马威气炸了。
“不给……”傻子皇帝撅着嘴回答。
“你,真的不给?”司马威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给……”傻子皇帝回答着。
义阳王司马威心中只道声“好”,便一脚踹开了惠帝司马衷,然后一用力便掰断了惠帝的手指,顺利将玉玺抢到手。
“好疼啊……”惠帝司马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恨恨地看着司马威,说,“等你死到临头之时,我便将你凌迟!等着吧!”
“傻子还敢威胁我,我去你的!”
看着傻子皇帝威胁自己,义阳王司马威又踹一脚,便带着玉玺匆匆离开了。
虞权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捂着肚子说:“没想到……这傻子皇帝竟如此搞笑,着实让人……”
众人被虞权打断,心中不满,纷纷瞪着虞权。虞权收敛了些,便继续听着。
有了玉玺和禅让诏书,赵王司马伦按天子法驾的规格安排卤簿,入主皇宫,大赦天下,改元建始。
再说齐王司马冏。回到封地之后,一无调动地方兵权的“都督”之衔,又有赵王派来的监军、管袭在旁边,一直处于胆战心惊之中,生怕哪天赵王借天子之手杀了自己。
等到赵王篡位之后,齐王司马冏这才抓到了机会。本来赵王司马伦可以“挟天子以令藩王”,只怪他心太急,吃不了豆腐,还烫了嘴。
参加讨贼的藩王有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yóng)、新野公司马歆(xīn)以及常山王司马乂。
赵王司马伦称帝损害了宗室嫡系的利益,宗室自然是反抗最强烈。为了自己高枕无忧,赵王司马伦只能将宗室的爪牙除掉即可,其他的藩王不足为惧。
宗室嫡系本是实力雄厚,到了永-康年间,各地藩王的力量被大大削弱。先说秦王司马柬,是司马炎的三儿子,早早的死了,所以由侄子司马郁继秦王位。只不过,后来秦王司马郁又跟淮南王司马允一起被赵王司马伦剿灭。
还有楚王司马玮,实力也比较雄厚。只不过早早地被皇后贾南风除掉了。赵王这点还要感谢贾南风。
虞权听到这里,彻底晕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会儿一个司马,一会儿又一个司马,一会儿还一个司马。这是什么?司马杀司马又杀还杀司马?弄着玩儿一样,真儿戏。
秦王、楚王、淮南王先后死去,只剩下成都王司马颖有兵有权,这时候成都王司马颖是镇北大将军,镇守邺城。
本来赵王司马伦可以假借诏书让成都王司马颖进京,然后再除去成都王司马颖的兵权。如此一来,再谈帝位,自然没人反对了。只可惜赵王司马伦太过心急。
虞权在旁边也啧啧遗憾,自言自语地说道,本来可以顺顺利利地当个皇帝,只可惜,活不长久了。
听到这句话,之前挑事的老者似乎来了兴致。
老者笑眯眯地问:“竖子!汝为何这么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成都王司马颖有兵权,常山王为人厚道,又加上齐王司马冏的首先唱义,赵王司马伦自然是死到临头。何须多言?”虞权耸耸肩,淡淡然地说着。
众人听完,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直在静静听的崔源开口了,崔源说:“京城洛阳的禁军乃是天下第一。诸王的义兵真的能打败禁军吗?再者,虽说皇帝已经退位,只是还困在金墉城。设若……”
虞权率先替崔源说了,“仙舟兄是怕赵王司马伦会挟持皇帝、皇太子,如果诸王不退兵,那赵王就会杀掉皇帝、皇太子。是也不是……”
崔源点点头,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让虞权抢先一步说了。不过,崔源也不在意这些。
听到这话,众人也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赵王司马伦真的将皇帝杀了,那全国将会陷入一片狼藉。
噫!恐怖如斯!
虞权喝了一口水,笑了笑,道:“你们担心过头了。私以为,赵王万万不敢杀了皇帝和皇太子。杀了他二人,只会适得其反……”
“为何……”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本来诸王义兵就是来势汹汹,为了解救皇帝和皇太子。如果杀了他二人,那义兵不是更有借口攻打洛阳了吗?”
众人点点头,非常赞同虞权的说法。
虞权又说:“再者,赵王司马伦篡位乃假称‘禅让’,如果杀了皇帝,那他又将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
虞权刚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那声音雄厚而有磁性:
“说的好!自洛阳一别,仲平兄,近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