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是赵肃侯之子,即位时年仅十五岁。当年,赵肃侯驾崩之时,魏、齐、燕、秦、中山五国陈兵边境,意欲瓜分赵国。好在太师肥义和相国赵成竭力辅助,动员全民备战。诸侯见赵国君臣同心,百姓奋勇,韩国韩昭侯更在此时将其最喜爱的公主嫁给了赵雍。加之联军人心不齐,各怀鬼胎,数次小败之后,各自退却。
赵国得以延续,赵雍隐忍蜇伏。重用太师肥义及安平君赵成,内修政治,外修邦交。
赵雍即位的第三年,强势崛起的秦国派大将嬴华攻取魏国上郡等地,魏国霸权经桂陵、马陵之败后再次衰落。为了应对来自齐、楚、秦三个大国的威胁,魏国结盟了韩、赵、燕、中山,互尊为王,这便是有名的“五国相王”。
赵雍称王以后,只恐树大招风,容易引起敌国仇视。遂主动取消了王号,仍称赵君。十余年后,赵国形势稳定,国力大增。一日巡视至北地雁门关,眼见胡人犯边抢掠,来去迅速,战力极强。驻关守城的赵军虽然得胜,损失却是极其惨重。
经此一役,赵雍苦思许久,终于做出一个大胆决定,那便是举国胡服,学习骑射,便是历史上著名的“胡服骑射”!
所谓胡服骑射,是指改革中原传统宽袍大袖、不利骑马的装束。效仿胡人着紧袖、短衣、长裤,束皮带、穿皮靴,骑马射箭以练兵。摒弃战车、改良步兵,组建起机动灵活、快速迅猛的骑射兵种。此举虽然遭到以安平君赵成为首的保守派的极力反对,赵雍仍然力排众议,坚持改革。此时,胡服骑身初见成效,军队战力大增。赵雍认为对外用武的时机成熟,毅然发动了对中山国的战争。委派年近六旬的太师肥义为统帅,领军十万攻打柏人城及井陉关。又经十年战争,终于攻灭中山、击破北方的楼烦及林胡部落,掌握了雁门、代地、云中、九原等地,一跃成为东方六国最具战力的军事强国。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正是赵雍十八年六月,肥义统率大军攻克井陉与柏人,打通了赵国东西部的咽喉通道。然而,当他再次进军房子城时,遭到中山老将季辛的极力抵抗,月余不克,损失惨重。无奈之下,赵雍再次发出征兵令,紧急增援房子城外的肥义大军,易恺便是其中一员。
“你可知道,新兵都是马前卒,冲在最前,专为大军挡箭。死了是尸骨无存,活着才有机会建功立业。所以,奉劝诸位冲锋时一定不要冲在最前面,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军安顿下来以后,营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兵士向着众人炫耀着他偷听来的求生技能。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有人怯懦,有人惊慌。
“大胆,竟敢扰乱军心,论罪当诛。”门口突然出现一位顶盔掼甲的年轻将军,一声严厉喝斥,营内顿时静寂无声。
“将军,小人胡说八道,还请原惊!”那名兵士一阵惊慌,急忙跪拜在地,磕头如捣蒜。
“看来,你是知道军纪的。”将军扫了他一眼,“以你言行,该当何罪?”说罢,大手一挥,两名卫士上前,将那新兵擒拿起来。
“慢!”易恺一声高喝,大步跨到将军面前,躬身一拜道:“自古为将者,以德服人。他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将军若是以此为由斩杀了他,岂不是更乱军心?”
年轻的将军倒是奇了,万没想到这区区一个十人帐中,还有这么一个愣头青,还敢当众直言不讳。细细一观,这人身材高大,四肢健壮,年纪与自己也是一般。不禁好奇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他不过是见大家闲得发慌,讲个故事给大家解闷罢了,我们也没人当真。你若杀了他,不仅有损威名,也令大军未动,见红不吉。”易恺自认嘴皮子功夫还行,试图说动将军,救那新兵一命。
将军低头一想,先不论他说的是否在理,然而此人确实有胆有识,头脑机敏。新军缺少训练,人心不齐,亟待提拔一批将官进行管理。当即一笑,问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易恺恭敬作答,自称信都王家村人,按着先前从军之时籍册上的内容所述。
将军听罢,双手背后看着易恺,“好,本将军就给你一个面子,从轻处罚生事者,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易恺纳闷,不知他将会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要求。
“即日起,你为本帐拾长,冲锋陷阵之时,约束好手下,不得有一人怯阵,不能有一人脱逃。”将军面色一沉,声色俱厉道。
易恺只是为了救人,不料却被委任。然而此时,也由不得他拒绝。否则,再次驳了这位年轻将军的面子,后果就很难预测了。再说了,以他堂堂特战精英,做个小小的拾长,那算个什么事?于是当即拱手答道:“易恺领命!”
将军拍了拍易恺的肩膀,转身出门而去。只是他万没想到,刚刚这位年轻的将军便是后来的名将赵奢,目前只是区区先锋营步兵将领。
那名兵士虽被免死,却也重重的受了二十大板。对于易恺的仗义执言、救命之恩,感动得无以复加。
“兄弟,我叫李大千,这条命是您救的,从此以后刀山火海,任凭驱使。”如此,感恩戴德的话说了一大堆。易恺轻轻一笑,道:“帐中之人皆是兄弟,易恺担保,只要战场不死,决不相弃。”一番话说,营中军士对他的大义和机智,尽皆佩服得五体投地。试想,都是初来乍道的新兵,有几人敢仗义执言,为人开脱?
大军休整数日,终是到了开战之时,易恺十人被编到了前军冲锋阵中,也就是名副其实的炮灰。
房子城,是中山军南面的第二道防线,老将季辛统领三万精兵在此严密防守。抬头望去,城楼上旌旗招展,人头密密麻麻,刀枪剑戟闪闪发亮,滚木、雷石、箭矢堆积如山。而赵军,此次派出三千步兵,预备冲锋队一万,三千弓弩手,五千攻城兵,云梯三四十架,冲撞车数台,长梯不计其数,从房子城南面的开阔地带呈梯队排开。易恺从军多年,除了那一年阅兵以外,还真没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
“呜——”随着一阵厚重冗长的号角声响起,太师肥义率着一班幕府及数十护卫登上悬着一面巨大“赵”字旗的帅台,看了看军容整齐、战旗翻飞的浩浩大军,不由得面色肃然,奋而拔剑直指房子城的南门,苍劲有力地大呼一声“众军攻城!”
话音刚落,帅台周围的五十名赤膊壮汉猛然锤响了一字排开的五十面牛皮大鼓,一时间鼓声隆隆,震天动地。
易恺等人皆被这声势浩大的场面所震慑,随着新军统帅赵奢高呼一声“前进!”便被激荡汹涌的人潮推着前进了。众军不约而同地举起盾牌,迈着相同的步伐,前进……
距城楼百步以外,房子城头的中山军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疾雨流星般飞下,落在人群中,射在盾牌上。虽有盾牌护体,却仍能听见箭矢从耳边疾驰掠过,以及砸在盾牌上叮当作响的声音。所有人只顾举盾而走,莫敢露头。
“啊!”身旁一名军卒被箭矢射中了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当他抱腿跌倒地瞬间,却被相继而来的后队兵士践踏而死。片刻间,已是血肉模糊。易恺见状,不免心惊肉跳,也不忘提醒手下兄弟们各自小心。
“嗖、嗖、嗖!”耳边又传来一阵阵密集的箭矢破空的声音,那箭羽却是朝着城头上飞去。原来,跟随其后的弓兵已经到达射程位置,搭箭开弓,对着城头上的中山军进行还击。按照预先演练的步骤,攻城队即将上场。
“嘿哟……嘿哟……”果不其然,当他听见一阵阵雄浑的号子喊起时,略略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一座座庞大的云车被四五十个精壮士卒合力推行。几近与城墙齐高的宽大平台上,数十名持戟勇士与弓箭兵正在攻击城头上的中山守军。另一批攻城队则顶着密如雨点的飞箭将长梯横架在护城河上,一批批身手矫健的军卒飞驰而过,努力冲到城下驾起长长竹梯,无数举盾执剑的猛士熟练的攀向城头……
然而,一批批勇士爬了上去,又被中山军无情的挑了下来。巨大的滚木雷石,砸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尽管如此,仍有无数士卒前赴后继的攀爬而上。
易恺所在的前锋部队冲至护城河边,中山军滴水不漏的防御使得他们寸步难行。随着冲撞车的推进,易恺等人只得跟随其后,待冲车攻破城门杀进。然而,冲车刚一过河,便遭到攻击。军卒们一批倒下,一批又上。过了许久,终是未能前进一步。
场面有多残忍,战争就有多残酷。即将攀上城墙的将士不是被捅成蜂窝,就是被摔得粉身碎骨。更加恐怖的是,中山军抬出数十口油锅,将那熬得沸腾的油汁倾倒下来。赵军顿如油锅里的鱼儿,瞬间面目全非,惨叫声哀天恸地。地面上,河道里,无处不是赵军的尸体。
城门前,冲撞车正要开始攻击,只见城头上的守军抬出数锅烧得通红的铜汁浇灌而下。片刻之间,冲车燃起熊熊大火,左右上百名军士也被烧成了焦炭。而数十架云梯车上的赵国勇士,皆被中山军的重弩长箭近距离射杀。连同最前方的盾牌步卒,通通被串成冰糖葫芦一般,血流从平台木板的缝隙中滴下,如同屋檐下的雨水……
血腥充斥着整片战场,恸彻天地的哀嚎声;四散飞溅的血肉;横七竖八的残肢断骸;堆积如山的尸身,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的无情。易恺觉得,这是他此生打得最窝囊的一场仗,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便已损失惨重。就他所带的十人组,只有他与李大迁两人幸存。若不是此时突闻鸣金收兵,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离开。
望着那尸山血海,易恺生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真正的畏惧。只是这阴差阳错的一番经历,恐怕等不到回归未来的时候,就已经葬身在这个两千年前的巨大屠宰场里。思虑及此,恐惧之心更甚。
突然,他有了一种想法,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尽快的脱离军营。一番分析之下,终于得出赵军这次攻城失利的关键问题出在哪里。
攻城拔寨,火力掩护是必须。在冷兵器时代,唯一远程攻击只有弓箭。然而,这并不算优势,毕竟弓箭这种东西不太高科技,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你有的,人家也有。而且别人站在城头上射你的距离,你却够不着别人,多么被动,多么无力。
他努力的回想这个时代还有哪些先进的作战武器没有出现,但像火器这种高水准的利器还造不出来,那么,唯一可用的只有投石机了。
“对,就造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