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没法解释。
上次离婚事件虽然过去很久,但是两人谁都知道彼此婚姻里已经有了个疙瘩。套用现在流行的句式:韩嘉平,在或不在那里,都像是一个阴影,不离不去。
江蓝觉得头疼,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乱的。先是和小姑子承认错误,好不容易回来,又在家门口被“捉奸”。瞧吧,你不是说你加班去了吗?其实不是加班,是和旧情人韩嘉平幽会去了吧?要不然人家怎么还会送你到家门口?要不是被人从天而降戳破你们的密谋,你们是不是还得来个难舍难分,恩爱缠绵什么的?
凭借江蓝对李天一的了解,这肯定就是他现如今的整个思路。
果真,她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逛荡了一下,捉奸的男人杀气腾腾地从楼梯口下来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手里还带着个扫帚。
江蓝一下子被这气势给呆住了,她想到李天一会下来找事,却没想到还会带着工具。而在这样的时候,扫帚和砍刀虽然物件不一样,但肯定是同样的功用。大晚上这要闹起来可就太轰动了,简直能上明天民生头条。江蓝快走两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楼道里扯,“天一,你听我回家和你说。”
他看她一眼,随即又瞪着眼前那个男人,“回家说?”三个字充斥着阴森的气息,话落,扫帚在地上一划,挣脱她的手便要向韩嘉平走去。
“李天一,那就在这说!”江蓝用力扯过李天一的胳膊,身子转到他的前面,随即猛地拉下他的脖颈,狠狠地将唇贴了上去,亲吻的动作大概维持了七八秒,江蓝这才扭过头,另一只手挎着天一的胳膊,“嘉平你看到了吧?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感情相当好,感情特别好!所以,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要是想等我离婚,这辈子肯定是等不着了。”
说完,又猛地拉起李天一,拖着他往楼道里走。
整个动作利落狠厉,简直是一气呵成。
“我告诉你,韩嘉平,这是你小子的最后一次!”临到楼口,李天一还使劲抻着脑袋向身后叫唤,“以后要是再见你在这地方出现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过了很久,楼道里还能听到男人骂骂咧咧和女人不断劝抚的声音。
楼下的男人仰头看着那扇窗户,那个熟悉的人再次映入眼帘,周围的布景是温馨漂亮的灯光。那是家才有的颜色。
“好了,别看了,”贺京杭看着男人,漂亮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疼,“还能跑过来看人家的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似是想笑,但那弧度最终没有蔓展下来,可比起刚才一动不动任人说骂的样子,整个人终于算是有了些变化,“你说,她是怎么想的?”
“什么? ?”
“你瞧见了没?他要身材没身材,要气度没气度,整个人就像是山村杀猪的屠夫,一点男人该有的涵养都没有,刚才就那样骂骂咧咧地下来了,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土匪流氓味。”韩嘉平皱了皱眉,“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就看上他了?”
“很简单,婚姻不是单纯的条件配比,对眼就行,”突然对眼前男人的落寞感到非常讨厌,贺京杭语气也差了些,“王八配乌龟,李天一有匪气流氓味,江蓝她娘就是个刁悍泼妇,她现在是木讷了点,以后肯定也差不了多少。泼妇对土匪,天造地设的一对。”
韩嘉平眼睛扫过来,目光锐利。
贺京杭被他那眼神一刺,心里不知道涌上什么滋味,“怎么?你现在还是见不得我说她啊?韩嘉平你看清楚了,她是有夫之妇!”
“哦,我想起来了,”韩嘉平语气平淡,“你和她一直不和,你妈和她妈也是对头。对了,我记得你家是和她母亲家上下楼,可是这么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 ?我在做家教,给这边一个要参加高考的孩子做声乐辅导,”贺京杭有些尴尬地解释了自己的来由,但想起江蓝的事,又恢复了底气,“对了,我家和她家一直是有冲突,但是她家唯利是图也是事实!韩嘉平,你等这么个女人值得吗?她刚才分明就是无视你,而你呢,上赶着自取其辱!天底下女人就她一个吗,你非得这么作践自己,就差让别人扫地出门?”
她噼里啪啦地把一番话说完,声音虽控制得很好,但气势却相当义愤填膺。可是旁边的男人却看向前面,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反应漠然疏离。
这是人家不愿意听的预兆。
贺京杭叹了口气:“你回来这么久,工作落实得怎么样了?”
“有几家意向单位,我还在选择。”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就打电话给我。”
“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不是说也没工作?”
“韩嘉平,你? ?”贺京杭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一下子被呛了个正着,“算了算了,我本来是觉得我是本地人,虽然我这专业不好找工作,可万一能帮你个忙什么的。既然你不识好人心,你就尽情地当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吧,我才不管你!”说罢,贺京杭赌气便要走。
可身后却传来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天底下女人,就她一个吗?”
她蓦地回头。却见韩嘉平直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看向江蓝家的窗口,唇弧微弯。那扇小小的窗口,不知道何时已然全黑,像是融入进了夜色里,完全藏匿了光亮。
江蓝就知道,凭李天一的脾气,这事怕不会轻易罢休。果真,从当晚上楼他们就开始了争执。好不容易睡了个比较安稳的觉,第二天早上,李天一又开始了声讨加辩驳这一无聊却又耗神耗力的循环。
这是江蓝早就料到了的。
这个李天一什么都好,就是两个毛病很难让人接受。第一是话多,爱嘟囔。往往发生一件事,甭管有价值没价值,他都能翻来覆去地嘟囔一个星期。这第二是从韩嘉平出现之后江蓝才发现的,那就是吃醋。一个毛病还可以理解,毕竟人无完人。但要是两个结合起来,江蓝认为,这就太娘们了。
“哎,我就不明白了,那韩嘉平怎么那么不要脸,还敢到咱家门口来,”他闷头喝了一口粥,“他以为他是什么货色,他还真? ?”
江蓝没说话,闷头给他夹了个馒头干。李天一将馒头干一推,“不用吃了,光气都气饱了,还用吃这个?”
“我没让你吃,我是想让它堵住你的嘴。”
李天一啪地撂下筷子,“嗨,江蓝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话说明白了,你爱信不信。”
“说实在话,我不介意你昨晚和他在一起,就最后你那行为也证明你的态度,什么都可以尽释前嫌,但是现在不舒服的就是你骗我。你至于吗?你明明和他在一起,还非得骗我说加班?你今天早上还没起的时候,我就朝董大姐那里打了个电话,人家说昨天根本就没加班!”
江蓝一口气憋住,差点没缓过来。她昨天在韩嘉平面前作出那个举动就是为了打消这个小心眼丈夫的顾虑,但是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欺人太甚,居然还打电话到单位去查她!“李天一,你? ?”
乍响的手机铃声将控诉拦腰截断。
江蓝气得就要哭出来:“喂。”不过情绪马上就直转向上,这真是一个救星电话———李天枚打来的。
李天枚大早晨给她打电话实在是出乎意料,而更加惊讶的显然是李天一这个做哥哥的,“天枚?”
接完电话,两人径直来到酒店。
“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天枚完全呆住,“嫂子,我哥他? ?”
“你哥怀疑我昨天和男人在一起,”江蓝往天枚旁边站了站,“天枚,你要为我做主。”
“? ?”天枚叹气,“哥,你真的误会嫂子了,嫂子昨天一直和我在一块。”
“那你怎么到城里来了?”
“昨儿个来城里有事,正好嫂子给我打电话,说有事说,我就留了下来。”
“有什么事说?还有,你怎么不住在家里,好好的来酒店住干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你不是训了天枚一顿吗,我觉得她心里肯定委屈,就想和她打开心结。我妈也是这样说的,说自家人没心结,那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好。”江蓝解释道。
“你们敞开说事情,怎么不喊上我?”李天一仍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家不住,跑这酒店里来?钱多了闲的?”
“哥,这些事情你先别说,”见天一一个个问题抛出来没完,天枚一把扯住江蓝的手,“嫂子,你们这电视收台多,我刚才看新闻,说什么咱们这市府要北迁?”
“是啊,这几天我就在忙这事呢。”
“我虽然不认识咱这地方的地图,但是上面的字儿我还是认识的,我怎么看还要拆咱老家那地方?嫂子你是报社的,你信息多,你给我说说,到底这情况是咋样?”
“对,咱家基本也要拆。但是你放心天枚,如果咱爸被拆了房子,我就把他接来我家住。爸不会没地方呆的。”
“嫂子,这地方能不能不被拆?非得拆吗?”
“已经下了最初的文件,基本已经定了,”江蓝点头,“这是大政策,谁也改不了。”
“那咋办啊,那咋办!”听了这个消息,李天枚已经要哭出来了,“那地是咱爸的命啊,那要是被占了,咱爸怎么办 ? ?嫂子,你不是说这只是最初文件,那以后也有可能会改对不对?你在城里住,认识人多,看能不能别让他们占咱们的地方,嫂子,我求你了? ?咱全家就靠你了? ?”
江蓝没想到李天枚会问她这事,刚想说出“大政策无法改变”之类的场面话,但是看到她渴求的眼神,实在是说不出口。“天枚,我觉得我能力也不到,”她竭力将话说得包含希望,“不过我试试,我让我妈也找人试试。你先别急。”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急是不可能的,江蓝以前对这拆迁占地还没有概念。在她的印象中,这拆迁征地的意义无非就是把她老公公接过来住一阵子。可是从天枚的反应上看,这事儿简直就是生死攸关。
好不容易将天枚送走,江蓝动了动左手,到这会还被天枚抓得生疼。她转身要走,被身后的男人喊住,“你干什么去?”
“你不是说我藏人了吗?这次? ?”
“我那不是开玩笑的嘛,老婆,我知道你没问题没问题,”李天一笑嘻嘻地凑过来,“不过蓝蓝,天枚说的拆迁这事儿,你真得帮帮忙尽尽心!”
江蓝闷哼一声,脚步更加快。
“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尽心啊!”江蓝抿抿唇,皱眉道,“咱们认识的人少,想求人都没门路。我先去找我妈!天枚把这事托付给了我,我今晚去问问我爸妈有没有熟人,如果有路子,趁早先走一走。”
下午五点半,江蓝下班后就直接回了娘家。
事情说得言简意赅,如今北迁是深州的大事,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妈,你有没有熟人?”江蓝咬着唇,目光里有一些不忍,“今天天枚都要哭出来了,我想,如果咱家这方面有熟人,就算是不能阻挡拆迁,那早知道点消息也是好的。您看看? ?”
“熟人? ?”夏晓贤眯起了眼睛,忽然转头,“大成,咱们当时那同班同学张静,是不是就在规划局里?”
“这? ?”
江大成还没来得及说完,夏晓贤便转头对闺女笑靥如花,“蓝蓝你不说我还忘了,你爸和我确实还有几个同学操办这事。这样吧,这事就算在我们头上,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会尽力帮忙。”
“那谢谢妈了。”
“你这孩子,和我还见什么外?”夏晓贤拍了拍闺女的肩膀,“不过蓝蓝,你这个星期再去三河乡一趟吧。”
“怎么还去啊,上个星期不刚去过?”
“要去,一定要去!”夏晓贤握着她的手,“你想,你这老公公多可怜。就算咱们找人帮忙,可这人要是不硬呢,这地和房子不还得拆?所以啊,你赶紧去看看他,他伺候这地都一辈子了,现在肯定特难受,正是需要你们这些小辈的时候。”
“呃? ?”
“你放心,妈给你在这边办好事,你前面就先做你的孝顺媳妇,好不好?”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那结局肯定就一个字,“好。”
江大成看着闺女远去的身影,赶紧折回来看自己老婆:“你还真打算去找那老张呢? ?再说什么老张,我怎么不记得咱们有一个姓张的同学?哪个张,弓长还是立早的?”
“说你傻你还不信,哪个张都不是,我编出来的,”夏晓贤瞥他一眼,“我这不是为了安抚闺女的心嘛,胡乱编了个名。再说不胡乱编能怎么着?这都已经出台了的政策,虽然只是初稿,但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儿是有熟人就能改的?”
“夏晓贤你可过了哈,你就这么骗你闺女?”江大成只觉得不可思议,“就你那些计划,你连亲闺女都不说实话?”
“废话!我不骗她她能听话吗?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闺女那脾气,和个傻子似的,横竖就一个心眼。自个儿不经事儿吧,还觉得那良心比什么都重要。”夏晓贤微微叹气,“我要是和她说,她能遂了我的心思?要是被她知道了,还多个麻烦。”
“你? ?”
“现在好了,她在前面扮孝顺,我在后台当好人。我以为这李天枚是个疙瘩不好摆平呢,没想到事情比我预料得还顺利,”夏晓贤喜滋滋地眯起眼睛:“这下好了,大成,此事一过,你就请等着咱家旧貌换新颜,过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