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很听话,周末一到,又回了三河乡。反正她只要想回,李天一是巴不得地乐呵。这到底是他的老家,让他天天待在那里都愿意。
看似和上次一样回家,待遇却大不相同。
上次天枚一见面就冷眉竖眼,可这次一回家,还没踏进门槛,便听见李桂宝的声音,“你哥你嫂子回来了。”江蓝这声“爸”还没来得及叫出口,李桂宝就奔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嫂子,那天枚子回来说的是真的不?咱这地真保不住?”
劳动人民的手握得很紧,像是在抓住一个救命的浮木,手心都是厚厚的茧子,毫不夸张地说,握着的时候,真像是块铁砂布在包着她。江蓝憋足了劲儿才不让自己抽出手,因为眼前是老人渴求到凸起的眼睛,苍老的黄褐色眼眸里,她能清楚地看到血丝交叉横错,艰辛的狰狞。
她心里突然有些酸。
还是天枚走了过来,“爸,你先让嫂子说,嫂子是咱家人,肯定会帮咱家忙的,”她拉开江蓝的手,“嫂子,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爸,您就不要多想了。”
“怎么能不多想哟!”李桂宝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抽出个烟袋往旁边“吭吭”地磕:“你们知道天一上学靠的谁不?你们知道天枚出嫁靠的谁不?就靠的咱这五亩好地!原先咱家只有三亩,那两亩是头前结婚时你们的姥爷花六个铜板买的!要是那什么地方一旦迁过来,咱不光对不起咱自家的田地,连祖宗先人都给得罪了!”
“爸,你先别这么想,”天枚坐在老人旁边,细声劝慰,“嫂子家有熟人,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对对对,爸,那天枚子走后,蓝蓝便回了娘家,蓝蓝,”李天一使眼色,“你还不快给爸说说情况?”
“哦,爸,”江蓝扯出个笑容,“我妈说了,上面她还有几个熟人,他们给咱想想办法。”
李桂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爸,”天一接过话去,“蓝蓝一家四十多年都在城里,那见识得多,认识的人也多,你忘了吗?我那工作就是我丈母娘帮忙落实的,所以这事儿肯定也成!”
“真的?”那双褐色的眸子里又绽出几分光彩,李桂宝转头看向儿媳,“那蓝蓝,依你看,这事情靠多少谱?”
江蓝老实地回答:“爸,这不好说。”
李桂宝失落地“嗯”了一声。
“爸,您放心,”江蓝主动去握他的手,“我会尽力的。”
一句尽力的话落下,大家又劝了几句,李桂宝那眉间的褶子终于打开了些,“你们先说着话,”他提着篮子出去,“我先出去下。”
看着李桂宝消失的背影,江蓝问天枚:“爸干什么去了?”
“大概是点花生吧,现在这个天该种花生了,”天枚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如果这地方真拆,爸估计得大病一场。”
“如果真要拆,我们也没办法。”
“怎么?”天枚扔下手里的玉米,“嫂子,你难道是听了什么信?这事情准了?”
“没有。”
“那你那天还说你家大爷大娘帮忙,现在又怎么? ?”
“我是说凡事都要有最坏的打算是不是?”江蓝看着她,又扯出笑容,“坏事没发生当然最好,如果发生了,我们也有应对的准备。”
“那嫂子,趁爸不在,你给我说说,这事到底办到什么地步了?”
“天枚,我老实和你说,这事? ?”
事情还没说出个好歹,李桂宝从外面回来了,依然挎着个篮子,佝偻着腰,连脚步都有些晃荡,那篮东西似乎很重,江蓝离得最近,赶忙起来去接,“爸? ?”
“来,她嫂子,我们这乡下地方水果不多,爸好歹给你凑了几样吃吃,”李桂宝拿出个苹果,先用手好好搓了搓,又在衣服上仔细蹭了蹭,递给她,“你尽管吃,这里还有。想吃什么,就让天一去买。”
“爸,那样哪能擦干净?”苹果没到江蓝手里,半道被天枚夺了过去,“得洗!”说完,就蹭蹭跑到井台边。
江蓝低头一看,原来他那篮子里都是水果,不仅有苹果,还有梨,甚至还有几个橙子。
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水果皮都已经起皱了,像是老爷子脸上沧桑的皮。
李桂宝蹲下身,将篮子里的水果一个个放到地上,然后起身又朝外走,“爸,你不吃个?”天枚在后面叫唤,“我给你洗一个吧?”
连声“不”都没有,李桂宝只摇了摇手,就又佝偻着身子走出了门。
“嫂子,咱们这偏,农家人也没有什么吃水果的习惯,爸这几个水果估计还是从邻居那里凑的,你先委屈着尝尝,”天枚把洗好的苹果塞到江蓝手里,“要是想吃别的,一会儿我骑车去集上买。”
江蓝“嗯”了一声,咬了一口苹果,虽然皮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可是里面却是出奇的甜:“爸带着篮子又去干什么了?”
“点花生吧,我估计这次是去点花生了。”
“去哪里点?”
“咱家地上。”
“哪块地?”江蓝想了想,“就是村桥头那一块?”
“对。”
江蓝忽地起身,那起身速度之急,把天一兄妹俩吓了一跳,“走,天枚,咱们去地头看看。”
“嫂子,你去那里干啥?”
“帮忙啊,”江蓝拍了拍手,低下头把裤脚卷了卷,“总不能老爷子在外面忙,就咱这几个年轻的在这等着。”
“蓝蓝,你别闹了,你又不会。”
“不会可以学!”看天一那样子,江蓝突然起了叛逆,大步走到前面,“你是生来就能考上大学的?”
到了桥头,果真看到李桂宝在那弯着腰,一个个地往坑里种花生。
江蓝让天枚给找了个篮子,里面放了两碗花生,也学着李桂宝那样挎在胳膊上。刚要下地,却又发现自己穿的是高跟鞋,赶紧让天枚找了双布鞋,蹬上就下到田间。李天一在地头看得是瞠目结舌,直到看着她已经到了老爷子旁边,这才知道老婆玩儿的竟是真的。这家伙平时在家里连花盆都不弄,居然要来地里干活。这让他相当震惊。
江蓝的出现也让正在忙的李桂宝吓了一跳,“哎,她嫂子,你怎么下来了?”
“爸,我想学学农活,您教教我怎么种这个吧。”
“你这个城里的娃娃怎么能做这个嘛?你赶紧回家去,天一,赶紧把你媳妇带? ?”
“爸,都是人,您干得,我怎么就干不得?我们几个年轻的在那闲着,这么大的地让您一个人干,这也不对啊,”江蓝说着便挽起袖子,“爸,我以前也在单位种过树,您赶紧教教我,两个人干总比您一个要快。”
看着种花生很简单,就把花生米往那事先弄好的坑里一扔就行了,仿佛连腰都不用弯。但是真正做的时候,这才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起码,要比植树的难度系数高出不少。
先是点花生,然后再盖上土,然后再一点点地提着桶浇水,整个流程走下来,江蓝已经是腰酸腿疼,疲惫得要命。抬头一看,这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为了照顾江蓝的身体,李桂宝带着她坐在地头上休息,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杨树,明明风不大,树叶却发出飒飒的声音,此时田间已经很热,但是坐在树下面,却仿佛置身空调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凉快。
“这也是咱家的,”李桂宝指着远处的山,“看到那山没有,在山那边咱还有八分地。种完了这块,我就得去种那块。还有这树? ?这也是咱家的。”
对山那头的那块地没什么感觉,可是这片树林却着实惊了一下江蓝,其实说是树林也有些夸张,大概有一百多株树,就在这河滩上栽着,打眼一看,大概有成年人的大腿那么粗。
将儿媳的惊讶默认成了欢喜,李桂宝眯着眼睛,语气隐隐有些骄傲:“咱家虽然穷,但是地多,所以在这庄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农村人都靠着这地活着,所以就冲着这地,别人家也不敢欺负咱们。”
“种地我能理解,可是这片树是干什么的?树又不能吃。”
“你个傻姑娘哟,种树当然是卖钱的,你看见那片没有?”李桂宝指向河滩的西南方,“那片已经空了大概二十棵树,知道为啥空的不?就是给我家天一娶你用了。”
江蓝瞪大眼睛。
“这河滩地水多,压根不能种庄稼。树这东西虽然长得慢,但是好货,撑折腾好养活,大了还能卖钱。咱家树本来还要多,那块给你俩结婚用了,还有那旁边的十来棵? ?上次我得病没钱,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砍了卖掉。人老了就没用哟,上次的病可惜了这些树了,”他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惋惜,“花了两千多块钱。”
“这么多?爸您上次是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头顶上长脓包。”他轻描淡写,“以为长几个就下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后背上都是。”
“不是感冒?”江蓝看着他,“那你咋不和我们说?”
“咋和你们说?和你们说有用吗?”他看了她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在江蓝眼里就是最无意的埋怨,“你们工作都那么忙,天一工作紧,你也不容易。当老人的只要不死,没必要麻烦孩子? ?”
江蓝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硌硬得疼。
“你这孩子非要下地,你看你这脚肿得 ? ?”静了片刻,李桂宝心疼地看着她的脚,仿佛是想摸一下,但又觉得不妥,半道上又折了回来,“待会儿让枚子带你去卫生室看看,包个纱布什么的。”
李天枚的鞋子偏大,江蓝穿在里面脚直晃荡,沙子土啊便顺着后脚的宽缝溜了进来,时间长了,脚后跟便磨出了血。
江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用。”
李桂宝突然起身。
再次回来,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叶子,长得尖尖的,叶柄光滑,“庄稼人干活有时候也划个口子,我们都用这个,”他将叶子递到她面前,“你要不要试试?我们试了都管用。”
老爷子的眼里有希冀的光,江蓝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她用,但却又怕她不信。
“我试试,”她接过叶子来,连看都没看,啪的一下糊到自己的伤口上,“以前在单位脚也常磨水泡,那都是高跟鞋穿的,自己找罪受。”
弄好之后,她笑嘻嘻地站起来,还跺了跺脚,“爸说管用就肯定管用。”
李桂宝呵呵地笑,看着她的目光宠溺慈祥。
嫁到这个家里两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融入到这个家庭,真正地与这个自己要喊“爸”的人说这么多的话。明明是之前恨不得逃离的家,此刻却生出了比娘家还要多的亲切感。
脚上糊了那个叶子之后,李桂宝说什么也不让江蓝再下地了,非得逼她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天枚在整理门口的菜园,江蓝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天一,天枚一指房顶,才发现他在上面。
江蓝吓了一跳,“你去上面干什么?”
李天一在上面笑嘻嘻的,倒是丝毫不见紧张,“枚子说家里锅屋漏雨,我上来修修。”
“你可得小心些!”
“知道!”
说话看热闹的工夫,天枚已经收拾了一些柴,江蓝帮着抱过去一捆送到锅屋,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锅屋什么时候漏的?”
“早就漏了,我上不去,爸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壮实男劳力就是不行。你瞧,这还是上个月下的雨呢,现在还潮。”
“干吗不早修?让专业的修房顶工来呀,”江蓝看着屋顶那个大洞,时不时地还能看见天一的脚,每看一下,都让她心里紧张得一个哆嗦,“不都有那种推着三轮车的房顶工吗?专修房屋漏水的,满大街都转悠着那样的车。”
“那个不得钱吗?咱爸舍不得,”看江蓝那紧张的样子,李天枚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扑哧一笑,“放心吧嫂子,我哥从小就是干这个的,他小时候就喜欢在屋顶上乱窜,他要是掉下来我接着!宁愿砸死我,也不摔着他行不行?”
话说到这份儿上,江蓝不方便再说什么,只能讪讪地笑。
看来确实漏得不轻,天枚找了几捆树枝都是湿的,怎么点都点不着。后来泄气了,只能去后屋再找新柴,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江蓝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现在不都烧煤了吗?”
“烧煤不得花钱啊?”
“那才几个钱,平时省省就省出来了?”帮不上别的忙,江蓝拼命地拿着扇子扇火,“也比这样省劲。”
“我之前也是和老爷子这样说的,可他说,要省钱给你们买房子,老住娘家的不是个事,你们娘家也不容易,”天枚忙得不得了,将大柴火掰成小段往里塞,“我那天还和爸说,我说你这样省,驴年才能有房子。爸说能省点是省点,按照咱农村的习俗,这房子本来是该男方置办的,哥娶了你却住你家的房子,这理就不对。所以现在他能省点就省点,时间长了,一年或许能撺掇个半平米的钱不是?”
房子修好了,一家人又吃了饭,也就不早了。李天一倒是无所谓,周末学生不上课。可是江蓝不行,这周她值班。
一家人送他们到乡里的车站。江蓝说什么都不让李桂宝送,可是李桂宝不听,偏要跟着来。这让江蓝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当初结婚来的第一次,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送的。只不过就那一次,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回城的车尤其多,车子不一会儿就到了。临上车的时候,李桂宝突然将江蓝拉到旁边,将一个纸包递到她手里。江蓝不傻,隔着那纸的质感,也能摸到这是钱。而且,还是不少的钱。
“爸? ?”
“拿着,这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去打点交际,”他看着她,“这年头办事,都要有个打点费用,家里拆迁的事就麻烦你家人了,要是不够,尽管再打电话过来,爸再想办法。”
“爸,不用!”
“听话!”
钱到底是没要,车子开动的时候,江蓝把那钱从车窗里扔了下去。她实在是不能拿这钱。因为事情办成办不成还难说。她也知道李桂宝的经济能力,不自觉地握紧手,手心似乎还有着那钱的温度,像是烧着了的火,从手心一直烫到心脏。
“爸这次是真喜欢你,”李天一握住她的手,作势要看她的脚,“忙了那么一大阵,脚要不要紧?你也真是的,看着就行了,非得自己亲自去做? ?那孝顺也不差这么一会半会的啊? ?”
她摆摆手,累得懒得说话。可是不巧,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天枚。
“嫂子,咱爸在这儿发老大的脾气,嫌你把钱又扔了回来,”天枚声音很小,显然是在避着她爹,“我悄悄告诉你,这事我也是刚知道,那钱是咱爸卖了他的十只羊换来的。他之前就指着这羊买化肥,买种子,现在为了这事都卖了。所以嫂子,你一定得帮帮咱家的忙。咱全家可都指着你了。”
江蓝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好。”
因为中间有路段修路,回城需要大概两个小时,李天一大概是累了,一路上基本都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江蓝也很累,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便是李桂宝那满是褶子的脸。当然,还有那双黄褐色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下了车,李天一先回家,江蓝抓起包就回了娘家,她爸妈都知道今天她回婆家,一见到她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妈,咱家到底有没有熟人?负责拆迁这一块儿的?”眼瞅着夏晓贤一怔,江蓝又把目光投向父亲,“爸,咱家到底有没有熟人?”
没想到夏晓贤这时却看到了她的脚,“你这脚是怎么回事?怎么走起来一拐一瘸的?”
“脚没事,”江蓝下意识把脚往后缩,“妈你到底? ?”
“我看看。”
“没事? ?”
夏晓贤一声大喝:“伸出蹄子来我看看!”
江蓝不敢反抗,只得把脚伸出来,夏晓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难看到一定程度,几乎能和那灰白的墙有得一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夏晓贤将那已经烂糊掉的叶子一扔,“怎么你回了趟老家还瘸着回来了?他们是欺负你了还是虐待你了?”
“没有啦,是我主动要求干活来着,哎,那你别扔,那是公公给我弄上的草药呢!一路上一点也没疼,我就指着这个才走回来的!”
“什么草药,磨得这么厉害,万一发炎怎么办?”
“我看看,”正当这气氛急转直下之时,业界权威终于出面了,江大成看了看叶子,突然笑了起来,“你别说,还真是中药,民间的土法多是科学啊,还真没得说。”
权威都发言了,夏晓贤自然也没得说。
“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夏晓贤把她的腿放到沙发上,给她揉了揉,“腿也肿了,你这还真去献身劳动了?”
“对了,妈,爸,咱家到底有没有拆迁方面的熟人?”
“你这半天就光这一句话,到底怎么了?”
“妈,如果有人,咱们得赶紧过去让他帮忙,”江蓝握住老妈的手,“真的,我公公一刻也等不得了,你不知道他今天有多可怜,那样子看得我都心酸,还? ?”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江蓝用饱含热情的语言,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详细叙述了一遍。想起今天的事儿,说得她自己都想落泪,估计也会闻者感动,泪盈于眶。
可是效果却与之相反,她妈夏晓贤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妈,你要是有熟人就快带我去,花多少钱我给,真不行我就借。我这公公是真缺不得这地? ?”
“蓝蓝,我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地怕真是要被占用,房子真是要被拆。如果那样,”她低下头看她的伤口,“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妈,你之前不是说? ?”
“哎呀,老夏,她是你闺女,你还要骗她多久?”实在听不下去,江大成快走过来,“蓝蓝,爸告诉你,你妈根本就没什么熟人,不仅没熟人帮忙不拆地,她不找熟人多拆多占用就不错了。你妈就想得到你公公那地的赔偿款,她如意算盘打得叭叭响,根本就不会? ?”
这席话把江蓝给彻底震懵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妈,你这真是? ?”
“你爸说得对,”没想到夏晓贤竟然态度坦然,“我是没熟人,不过要是有熟人,这房子这地也是该拆的拆,该占的占。”
“你? ?”
“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就怕你又什么道德良知的,反而误了我的大事。不过现在我反悔了,这事儿必须得告诉你,我是叫你去孝顺,但是你做做样子就得了,起码拉近关系!我没让你被他们洗脑!彻底成人家的人!”
“妈,你太霸道了!我公公他死的心都要有了,你居然还? ?”
“大政策在前,我告诉你蓝蓝,你公公要死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与我无关。而我也不是要发不义之财,我是想抓紧机遇为你谋利。”夏晓贤的目光锐利而冷酷,“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仔细打听一下政策,想着怎么才能多捞钱。还有,搞清楚一件事情,不是咱要拆他李天一家的房子,是市政规划到那里,人家拆迁公司本来就要拆!所以不存在什么帮忙不帮忙,这根本就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就算你不想让人家拆,你能干涉得了人家政府,你能干涉得了人家房地产公司的决定?”
“我明白了,妈。我还以为你是要教育我做个好媳妇,”江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其实是妈妈你巴不得他们的房子被拆掉,然后渔翁得利,教唆我现在好好讨好他们,等到以后一旦他们房子被拆了,拆迁款下来了,然后再狠狠地抢过钱来,是不是?”江蓝上前一步,头一次对母亲态度强势,“妈,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应对她的,是“啪”的一声耳光。
母女间的对话顷刻崩溃。
只听“咣”的一声门响,江蓝疯也似的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