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秦淮歌舞几时休
再相像又能如何呢,谁能有郦落雪那番谪仙般的风采。世上只有一个落雪,唯一的落雪也离己而去了。如月脸上挂着泪,凄然的看着郦落雪,嗓子已经沙哑,落雪定是想念雪山了,如月哼唱雪山的歌谣给你听。
这伤痛终是要靠她自己走出的,拓跋翦压抑着心疼回了金州城。
百里沐风坐在院子里凝视着如月,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让自己两个兄长深深迷恋。
收到暗卫的密报,百里长歌只带了两个暗卫沿途不停的换马,不吃不睡,只用了两日时间便从昌隆赶到金州。
青色的胡茬,眼底下两团深深的阴影,来的匆忙,脚上还穿着明黄的龙靴。百里长歌这一举甚是凶险,若是让乱臣贼子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如月,也顾不得那许多。
微雪消融,如月跪坐在泥水中,抱着郦落雪的尸身,双目红肿,喉咙沙哑,还在轻声哼唱。那歌声艰涩破碎,像一把刀在百里长歌的心头狠狠的剜下一块肉。
“府内管事何在?”百里长歌厉声问。
“诺。”七巧应了一声,不住的用帕子拭着滚落的泪珠,双眼也是红肿着。
“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百里长歌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劝了,拉了。夫人悲痛异常,就是不肯离开半步,索性让夫人将心中悲痛全部都发泄出来。”七巧用帕子掩着面,呜呜哭泣。
“月儿。”百里长歌心痛的将如月拥在怀中。
嗅着熟悉的气息,如月突然放声大哭出来,回身拥住百里长歌,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百里长歌将如月拦腰抱起,吩咐人将郦落雪的尸身装殓好,又吩咐人准备好热水,抱着如月进了房。
小心的将如月的衣衫除尽,慢慢活动着如月冰冷青紫的双腿,将如月放入加了草药的浴桶中,百里长歌温柔的揉捏着如月周身的关节。
百里长歌心尖上的人悠悠转醒,眸色不定,猛的勾住百里长歌的脖颈,带着发泄般啃咬着百里长歌的唇。
百里长歌浑身一僵,立刻就将如月拦在怀中加深这个吻,湿滑的舌撬开如月的唇齿,加深这个吻。
浅浅的一行清泪沿着眼角滑下,郦落雪确实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放纵自己一次,忘却所有的哀伤愧疚,在欲望的海洋中,沉沦……
百里长歌颤抖着,温柔的碰触着身下的美人,从没有哪个女人能让自己这般渴求却又忍得如此辛苦。一点点吻去她的泪,她的疼,印上自己的情,自己的爱……
窗外的春燕叽喳轻鸣,如月慢慢张开的眼,入眼是一个光华宽厚的胸膛,再往上便是百里长歌布满胡茬的下巴。缓缓缩进百里长歌的怀中,如月闭了眼,整理心绪。
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百里长歌带着温热的笑意将怀抱紧了紧。
郦落雪应是那天上的仙人吧,带着玲珑的心思居住在那雪山之上,是自己闯入了他的生活,牵起他的一点情念。天上的大神知道后,便召了他回去。自己的心里是何时住进了百里长歌这个妖孽呢?对于郦落雪的真心和诚心,自己是情动还是感动呢?这些,郦落雪早就看得分明,不点破不责怪,默默地守着自己,等着自己。如月的心里腾起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百里长歌轻叹一声,温柔的拍着如月的背,无声的传递着安慰。
两人又躺了一会,便起身梳洗,始终不发一言。百里长歌拘起如月的一缕长发,怕牵疼了如月,小心翼翼的用梳子挠持着。
窗外的鸟鸣更甚,叽叽喳喳的在窗口彷徨不散。
如月将自己的头发拉回,起身推开窗子,只一夜间窗外微雪全都化了个干净。院中的垂柳长出了细细的嫩芽,树下出了草,蒙蒙的一层绿,煞是可爱。
两只闹春的燕子,在空中盘桓追逐打闹着,衔了泥一同去筑窝搭巢。院子里的一株杏树上,一树雪白,满树杏花竟在一夜间胜放。一只碗口大小的白玉蝶扇动着翅膀,优雅的飞到窗口,绕着如月飞了几圈。
如月伸出手去,那蝶落在如月的手掌上,停留了一阵便振翅飞去,越过宅院,再不见踪影。
百里长歌将如月拥住,让如月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如月看着满园的春色,微微笑着。
那个雪中仙人,在积雪消融的春天,化作一只玉蝶,离去了……
如月的心绪终于平静,又恢复成那个淡然宁静的女子。百里长歌拥住如月,舍不得放开。
“跟我回宫可好?”百里长歌用下巴上的胡茬磨蹭着如月的鬓边,痒的如月一阵阵娇笑。
“我只想求得一心之人,你那宫中的莺莺燕燕,我是应付不来。”如月挣出百里长歌的怀抱。
怀中的娇软消失,百里长歌懊恼的皱皱眉,又缠上如月。“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不入宫怎办?”如月的身上有一种馨香,总让自己舍不得放开。
“你就出不得宫了?”如月嗔了百里长歌一眼,又窝进他的怀中,有些贪恋。
“你也知我的抱负,暂时不能陪在你的身边。月儿肯等我么?”百里长歌这么从昌隆跑过来已经四日了,只怕昌隆早就乱作一团。
“等你什么?”如月心下有些酸楚。百里长歌终究是一代贤君霸主,征服天下的同时也征服了无数女人的心,他的身边从来就不会少了红颜粉黛。专一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太难。
“月儿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百里长歌说的笃定。“我现在还需要通过后宫来制衡朝中的各种力量,给我一点时间。”
“你若是碰了其他女人就不要再来找我。”如月将百里长歌推了个踉跄,似是嗔怪,似是撒娇。
难得如月又如此娇俏的样子,百里长歌只觉得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奉献上去。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在我心中只有月儿。我定会为月儿守身如玉。”
百里长歌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逗得如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再是不舍也终到了分别的时候,拓跋翦拨了自己的亲兵护送百里长歌和沐风回昌隆。郦落雪的尸身暂时放置在如月庄子的冰库之中,待到百里长歌回宫后,赐姓百里,报过太庙之后,按照亲王的规格葬在皇陵之中。
一直等到百里落雪的入陵封棺之后,如月才松了一口气,专心打理自己的生意。估算了下粮行的利润,再加上让白转回的大笔黄金,如月决定在周围几座有些规模的城市开几家分号,剩下的钱,如月瞄准了秦淮的茶,盐和丝绸。
七巧和刘川在如月不在的这段时间将在金州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粮行的一切事物都在如月的点拨下办的妥妥当当。如月此次要去秦淮,这边的生意便由七巧举荐的几个人任了各家管事。刘川作为金州生意的总管事留在金州,程风和七巧陪同如月一起南下秦淮。
豆儿已经会跑了,临行的时候拉着七巧的衣角不肯松,一声声娘唤的如月的心都一酸。若是自己的孩儿还在,再过一年半载也该会喊自己娘了吧。
七巧忍着泪,连骗带哄这才让刘大娘将豆儿抱了回去。瞧着如月神色间的向往,红着脸凑到如月的耳旁,问如月同百里长歌怎样了,几时能抱个大胖儿子。
如月的面上一红,嗔了句七巧就上了马车。七巧笑笑,跟着上了马车。程风一脸诧异的看着两个女人,甩鞭赶车。
一路花红柳绿,温湿的风带着一丝江南的烟雨气,总让人联想到秦淮花船上那歌姬拨着琵琶,哀婉的唱一曲江南小调。
江州商会天下闻名,这里集了天下间数的上的盐商,茶商,丝绸商。如月这次便是要在江州争得一番天地。寻了出安静干爽的客栈,江南的潮湿气候总让如月觉得有些不适。秦淮果真是天下最大的销金之地,单是一家小小客栈一夜的住宿费用就抵得上金州一户寻常人家半年的开销。
入了夜,秦淮河上的花船燃了灯,照亮了秦淮的半个夜空。一江春水映着花船上的花灯,盖过了天上星月的风采。花娘便在那船头或站,或坐,或歌,或舞。柔媚的脂粉香气随着风飘散开来,熏得半个江州城都醉了。
如月和七巧皆换上男装,带着程风一同去了秦淮河上最大的花船。那花船上建了四层,十丈多高,三十丈长,就是同官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门窗上皆雕了花,不似一般花船在围栏上缠挂那么多素纱,只在飞檐斗角处挂了坠了琉璃的彩灯。细看之下,那灯纱上皆是当世才子的题字书画,确实风雅的很。
今儿个如月在衣饰上格外用心,选了上好的白色苏绸绣了云纹的袍子,外罩一层同色的纱衣,一根缀了金镶玉的银色发带将头发束住。特意缠了胸,黏上了假喉结。手上拿了一把玉骨绢扇,百里长歌御笔一挥在上面提了“佳玉”二字。如月摇身一变,便是风度翩翩的佳玉公子。
七巧也换上男装,穿了上等的绸衫打扮成随侍的小厮。程风一身黑衣,不用装也知道是侍卫。
四人踏上了秦淮最大的花船。伶俐的门童瞧着如月一行人的穿着气质皆不是凡品,弯着腰引着如月等人上了花船二楼。待到近了才看见那花船上挂着个牌匾,上书伊人居三个字,取自《诗经》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确实清雅应景。
伊人居远不同于一般的花船青楼,整个楼内布置皆是风雅精致。一楼是给那些寻常人家的公子少爷,穿梭的花娘姿色不凡,大都略通诗词,同那些个公子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小声的谈论着,不时发出一阵阵娇笑。若是这些个才子有了绝妙的诗词,便都表了起来挂在四周做个装饰。有文才超过上面的诗句,便替换上去。
中央设了舞台,娇媚的花娘妖娆的跳着。若是花娘同意相好,便协了去花娘房中云雨一番。花娘若是不应,花的千两黄金也买不得一夜。
待到上了二楼,则是用绘了各色美人的屏风隔成一个个小间,来花船的恩客同中意的姑娘在里面细细倾谈。如月三人被小厮引着进了一个隔间,隔间内比楼下的装修精致许多。如月在椅子上坐定,七巧和程风站在如月身后。
不多时,一个身着藕色纱衣的女子抱着琵琶进了隔间。盈盈朝着如月一拜,便在如月身边坐了下来。调了下弦,温柔如水的看着如月。“公子想要听什么曲子,荷蕊可以弹给公子听。”
如月淡淡一笑,用扇子轻挑起荷蕊的下巴。“姑娘确有几分姿色。”这伊人居的头牌花魁一定是在四楼。
候在屏风外的门童立刻就瞧出如月对二层的花娘并不满意,扣了扣屏风便弯着腰进来,讲了些个歉意话。如月点点头,示意小厮引着上到三楼,回头朝七巧使了个眼色。七巧麻利的从袖袋中掏出两锭金子,一锭塞到那花娘手中,一锭塞到小厮手中。
一路引着如月上了三楼,示意如月稍等片刻。小厮灵巧的穿过大堂,看身形也是个练家子,附在一个美人耳边低语了一阵便退了下去。
那美人手里拿着一柄白色绒毛的羽扇,一身艳红的袍子,一头青丝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斜斜的绾住。锁骨修长,肤若白瓷,行动间修长的腿忽隐忽现。唇上涂了鲜红的口脂,世间应是没有别人比他更适合那刺目的颜色,就像是滴在白瓷上的一滴血,妖娆的移不开眼。
待到那美人莲步轻摇的走的近些,如月这才看清那是男人。喉结隆起,胸部扁平,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二楼的荷蕊若是站在这美人的身边,便像是在闪闪发光的夜明珠旁放了一颗鱼目。常常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扑闪间一个媚眼便向如月飞去。引得如月心跳如鼓,面色微红。
“这位公子想必是看不上红泪这些个姿色平凡的女儿吧。”声音比一般男子略高些,依然雄厚有力,羽扇在周围扫了一圈。大堂上或娇柔,或妩媚,或清纯,或英气各种类型的绝色美人皆有。
“红泪这是在说哪里话。”总不能唤这男人老鸨吧,如月今儿个可是开了眼了,世上真有做鸨爹的男子。“所谓美人,个人心头皆有不同的标准。这些美人已是人间绝色,只是并不符合佳玉心中标准。”
“呵呵。红泪倒是有个绝色的女儿,她若是也入不得公子的眼,那红泪就只有亲自上阵了。”红泪用扇子掩了口,朝着如月撒娇道。红泪足足比如月高了一个头,显现出这种小女儿娇态到一点不做作,自然地妖娆气息扩散开来。
如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男人绝对是个妖孽。
红泪扭着腰,带着如月等人上了四楼。四楼修的更精致,却不似下面那般风雅,窗户撤了雕花的窗棂,整张的窗纸上绘满了各色的春宫图画。
如月,七巧和程风一个个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红泪敲敲门,大声的冲着里面吆喝着:“女儿啊!出来接客啦!”
如月感到身上一阵恶寒,回头看看七巧和程风,两人也是一副很受不了的模样。这也喊得太直白了……
等了一下,也未见里面有何动静。红泪又开始拍门,高喊着:“女儿出来接客啦!”
“来啦。来啦。爹爹莫再催了。”那声音低低的,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媚惑,在你的耳边回荡着,勾引着,露骨的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