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没有做贼,却无端心虚,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脸不由自主地涨红。这三更半夜偷偷地去而复返,虽说是事源担心,但若说穿,终归窘迫。
奚红衣的声音适时传来:“梦谷主,凌庄主,过来吃早饭吧。”
这声音听在小风耳朵里简直堪比天籁仙音,她如蒙大赦,赶紧拉了御辞起身走到桌前,看着奚红衣莫名觉得她更加清秀了几分。
待到吃完,奚红衣问道:“梦谷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庄主的情况不妙,是否要寻名医医治?”
小风点头:“我们回枫溟。刚才我已去叫了马车。奚姑娘,你先回房去收拾收拾,待会和我们一起走。”
御辞和奚红衣皆是一惊,奚红衣像是完全没想到:“咦?我……我能和你们一起走?”
“那是自然。”小风微微一笑,“你若孤身一人,难免葬月宫的人又会寻机加害,与我们同去枫溟,总可以保得一时平安。况且,御辞现在的身体受不住御剑的高寒之气,就算只有他和我,也只能是驾车回去的。既是如此,又何不带上你?”
奚红衣极是感激,站起冲小风行了一礼,便匆匆回房收拾去了。
御辞见奚红衣已走,脸色微沉道:“水魔内丹怎办?”
小风叹了口气,道:“我在雾顶多日,未曾查探一丝消息,继续探访也未必有所收获。现在你既出事,自然要先解燃眉之急。查访的事,先暂时押后。”她见御辞还欲再言,便又补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这次我绝不会听你的。此番是我连累了你,若不趁早解决,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想悔死我么?”
御辞只好不说话了,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小风看着窗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金针入穴……但愿潆影和枫能有法子……”
时过几日。
已入枫溟山脉地界。
落花时节,枫溟正值枫叶流丹,层林尽染,于巅峰极目四望,万山红遍,霜叶欲燃。枫溟山庄雄踞剑峰山腰,恢宏大气,比之十三年前更是雄伟,正是如日中天的泱泱霸气。
枫溟山庄。琴雨小筑。
侍女落月飞奔入屋,拽住正在屋内打扫的残星急叫:“大小姐呢?她在哪里?”
残星不防备,被她这一拽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就要使出小擒拿手反击,见是落月,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你吓死我了,大小姐在流波亭和二小姐下棋呢。瞧你急得满头大汗的。什么事啊?喂……”她话还没说完,落月就已经掉头冲出去了。
残星皱皱眉头:“这落月怎么慌里慌张的……”她想起刚才落月匆忙慌张的神色,觉得不妙,丢了手里的抹布,飞身追了出去。
流波亭。
“啪”地一枚黑子落盘,逸雪笑嘻嘻地抬头看对面的绿衣女子,俏皮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得意:“打吃。”
逸云细看棋盘,点头笑道:“这招不错。”
逸雪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后笑道:“那当然,你当我这么多棋谱是白看的么?嘻,姐姐,你的大龙已经被我困住,还不投子认输?”
逸云好笑,拈了白子在指尖,看着逸雪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嗔道:“你这丫头,果然不禁夸,莫忘了我才是你师父。那些个棋谱若非问我,你能看懂几成?”她落下一子,道:“你看,这大龙,岂非又活了?”
逸雪定睛一看,顿时脸苦了下来,苦恼地敲了敲额头,“我怎么下哪里姐姐你都能应付?”她撑着下巴盯着棋盘,继续冥思苦想。
逸云见她如此,不由笑出声来,摇了摇头。良久,见她实在想得辛苦,便忍不住指点:“下一子若是下在此处,”葱白指尖一点棋盘,“只要你接下来十手不是臭得离谱,到了第一百九十手,至少可以围死我这一块的棋。”她又点点旁边的数枚白棋。
逸雪咬牙,赌气把手里的黑子扔进棋盒:“不如你自己和自己下算了。”她气哼哼地把头扭过一边。
逸云失笑,今年这小姑娘都十八了,怎么还是如此小孩心性?她正想劝说几句,却听到亭外急促的脚步声,落月着急的声音落入耳中。
“大小姐,二小姐……”落月飞奔入亭,满脸焦急神色。
“怎么了?”逸云皱起眉头,“何事如此慌张?”逸雪也忘了赌气,转过身来看着她。
“不好了。大小姐,二小姐,庄主回来了。”落月急急地道,“哦,同来的还有梦谷主和一个叫奚红衣的姑娘。”
逸云惊喜地站起:“大哥回来了?”又旋即奇怪,“大哥既然回来,又怎地不好了?”
落月眼睛一红,声音也小了:“庄主……庄主他……好像看不见了……”
一言惊起千重浪。逸云、逸雪和后面追来的残星皆犹如听见一声晴空霹雳,愣在当地。
“怎么……怎么可能?”逸雪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冲出亭子,直奔衡枫阁。
衡枫阁。
“哥哥,哥哥……”急促的奔跑声在屋外响起,紧接着一个粉衣姑娘直接闯进门,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挤开正在搭脉的枫,一看床上半靠着的人,忍不住眼眶红了:“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落月说你看不见了?”
御辞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露出淡淡一个笑容:“小雪?”
逸雪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那双黑眸木然不动,禁不住眼泪如泉涌一般,扑到御辞身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这是谁干的?我去杀了那混蛋。”
御辞叹气,拍拍怀里小妹的肩膀,微微转头“看”向枫,枫了解他意,伸手去拉逸雪,道:“小雪,你先起来,我先帮阿辞诊脉。”
逸雪擦着眼泪起身,让开。那厢逸云也赶到了,匆匆向小风和奚红衣点点头,算是见礼,便几步冲到床前,看见苍白消瘦的御辞,震惊唤道:“大哥?”
御辞微点一下头:“云儿。”
逸云细看他的双眸,按捺不住话音里的颤音:“你的……眼睛……怎么……”
枫一转头,眼见得屋子里围满了人,禁不住头大,沉着脸道:“落月残星,你们带梦谷主和奚姑娘去竹雨水榭和枕幽斋住下。小云,你和小雪也跟着去,让小风跟你们说说事情始末。滢影,你赶紧回百草堂把所有用针的书都找出来。”这蓝衣的少年面容三年来未变,若是带着招牌的笑容,依旧是年少焕然招人喜爱,但如今这一沉下脸,竟似换了个人一般,话中隐隐威严堪比庄主,所施命令竟无一人敢违抗。
逸雪还待再说,却被逸云拉拉袖子,二人担忧地看了御辞一眼,只得转身走了。
片刻之内,房内人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个人。
枫搭着御辞的手腕,半晌才收回手,没好气地道:“你这小子,没处玩儿是吧?居然跑去葬月宫。果然是嫌命长了。”
御辞复闭上眼睛,不去分辩,只道:“可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