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镜惊鸿破除锁魂诀没有？他会在交界地的营地吗？
与封雪城的管事和将领们部署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这人其实倍懒，纵然身体不眠不休也无妨，可这心却实在是累了，就想在封雪城住一夜，第二天再去水漾也不迟。
然而，就在这一夜，我做了个梦，一个……相当真实的梦……
就在镜明皇宫，琢玉宫中，重重血红的帐幔如血色的瀑布从梁上垂下，遮挡了所有的阳光，阴沉中，又透着一种艳丽的诡魅。
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
“唔……”
我仿佛是闯进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这时候，血幔深处传来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瞬间揪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这个声音，清越得像寒泉落玉石，纯净到了极点，却又逆天地含着一缕与之截然相反的媚意，只听一声便能撩拨人的心魂。
可是……可是明明此时那声音痛苦到了极点，我却从中听到了一丝笑意，笑，这个时候的笑，显得恁的残忍，让人恨得咬牙，却又忍不住心痛。
他……怎么了？
明知是梦，我还是忍不住挂念着，忍不住想要为他解除这份痛苦，我……一直想救他，就像看见一朵美丽的桃花即将陷入血海之中，我想把它捞出来。
当即大步上前，不管不顾地撩拨着那重重的帐幔，可梦中，身体是无形的，生生从帐幔穿了过去，我想也不想，一股脑地横冲过去，一路毫无阻碍，冲得有点猛了，到了最后，险些扑到那偌大的床榻上去。
床榻……
床榻上红纱很薄，饶是里外垂了多重，却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那人形，是他！
我想看得再真切些，再真切些，便钻进了帐内，眼前的情形让我下意识就想脸红，同时，下巴“咔嚓”一下，有点掉落的趋势。
他……他……
好大的肚子！
像球一样！
那美得像桃妖的男人，他只披了一件火红得毫无杂色的袍子坐在雪白的丝褥上，袍子大敞开，里面空无一物，锦裤都未着，修长优美的双腿微曲，紧紧蹬在白色的丝褥上，脚背上软筋凸起，显然他在极端忍耐着。
额上滴滴晶莹的汗珠密密地渗着，那妖媚上挑的眼尾，一抹与生俱来的红晕此刻越发妖丽，幽黑的凤瞳扫了眼自己的身子，含着痛苦越发幽深。
这时候，他抚了抚额头，咕哝了一声：“早知生子如此痛苦，就该把孩子塞进她的肚子，失算失算！”
嘎……
我赫然想起花神会那一晚，他似乎说过一句话，“你这样子，把孩子放在你肚子里也着实不安全”！
可是这时，他嘴角却勾出了一抹奇诡的笑容，越勾越深，看得我浑身打颤。
他阴沉沉地低语：“楼玉，朕如此贴心，连生子之痛都代你承受了，日后，你便慢慢还吧！”
看到他那阴沉算计的模样，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在我头上狠狠记上一笔帐，明明擅自把孩子塞进肚皮的是他自己，他凭什么怨我？凭什么让我来还？
可是看见他那强忍着痛苦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涟涟的泪水，含糊不清地骂道：“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凭什么擅作主张把一笔笔的账算在我的头上？凭什么极端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同时还要把我拉上？凭什么？
他痛得一阵阵冷气倒吸，看到脐上渐渐延展开的产道，他眼睛瞪了又瞪，纤长的眼睫像蝴蝶飞了又飞，活像见了鬼，惊讶的同时又满脸郁闷，看得我又气又笑，早在他花神会那晚算计着用一个孩子绑住我的时候，他就该料到这一幕了不是吗？
可是，他是一个男人啊！还是一个九五之尊的男人，他怎么能放下自己的尊严做这种事？
他咬着牙，缓缓伸手，纤长的手指探入了产道，我在一旁看得大气不敢出，一来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着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生孩子，二来，我意识到了，这个梦虽是梦，却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定是！
我和他的……我和这个死敌一般的男人的……孩子……博儿……
然而就在我眼睛一眨不眨等着他把孩子从产道拽出来的时候，他却忽然收回了手，我睁大眼睛不解地望向他，只听他极为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好像从产道生子是什么折损他颜面的事情。
可是他既然敢放下自尊把孩子塞进去，怎么这会儿倒注重起这些来了？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一旁一个金色托盘中放着几个瓷瓶，一叠绢帛，一块卷好的帕子，一支金针和线团，还有……一把刀！
“你可知那日是我亲自操刀剖腹，亲手将博儿取出？”
那日，他是这么说的……
我才想到这里，就见他把刀拿了去，刀锋寒光幽冷，看得我手脚冰冷。
他把那卷好的帕子咬在了嘴里，只犹豫了片刻，眼中便化作一片决绝，和对自己的狠厉。
他是要……他真的要……
“不……不要！不要！”
宫殿是空的，没有宫女太监，更没有御医，生产本就伴着危险，他这一刀下去鲜血不止怎么办？昏过去没人救治怎么办？
我害怕……我害怕……
镜惊鸿……你不能！
可是他听不见，他完全听不见我的阻拦，一把锋利的刀，就那么被他握在手中，亲手，亲手深深地划开了肚子，殷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流，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蜿蜒成一条条小蛇，将身下的丝褥彻底染红，可是他浑然不在意，他……
他在笑！
他在笑！
他怎么能笑？那是他自己的身体！生生地割开！会疼的！很疼，很疼的……
“镜惊鸿！”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嘶哑地喊着他，可他听不见，他听不见！
我的头一阵晕眩，心好像被人紧紧攥在了掌心，痛得我大张着嘴，却喘不过气来。
肚子划开一个口子，他把刀子一丢，竟然就那么把手……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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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的眼睛酸胀，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我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封雪城的冰雪也没有让我像现在这样冷过。我明明触摸不到这里的东西，可我就是觉得那丝褥上的血仿佛快要将我淹没，让我窒息！
那手，骨肉分明，像玉匠精心雕琢，可是此刻，白玉变成了血玉，就那么……慢慢地……慢慢地伸出，然后……将一个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东西托了起来。
那是……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
此刻的他已经是极端地虚弱，本来就白皙的脸庞越发苍白，可他歪着头，神色惊奇地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小东西，那表情，像个天真的孩童。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声音虚弱地低语：“怎么会这么丑？我这么俊美，她……也没这么丑啊！”
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不是说刚出世的孩子一定会哭吗？皇……”他顿了顿，凤眸扫了眼孩子的身体，手指拨开那粗短的小腿，看见中间那小小的宝贝，眼中闪过了然，“嗯，是个皇儿，皇儿，快点哭，那群腐儒说不哭便是不正常！”
几乎是他一本正经带点命令的话语刚落，那孩子便“哇”地爆出一声十分响亮的哭声。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孩子放到身旁，开始半支着身子为自己缝合伤口，这一开一合，他的气力早该用尽了，可他一直在撑着，撑到了最后，还为自己缠好的伤口。
伤口处理妥当，他歪头看向孩子，正巧孩子也在看他，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乌黑凤瞳对上，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的心惊了一下。
镜惊鸿对上孩子的眼睛也是一愣，回过神后，一个极为柔和的笑容在他嘴角绽开，可片刻之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皱眉了，“皇儿，你怎的睁眼了？那些腐儒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不会睁眼……”
他凭着最后一丝气力嘟囔着，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眼睛合上的最后一瞬，他依然在和孩子对望。
眼前，一片红，惨烈的红，刺得我疼，哪里都疼。
纵然碰不到，可我还是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苍白的脸，但几乎是才一靠近，眼前便是一阵眩晕，等到神形初定，我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我的琢玉宫，而是镜惊鸿自己的寝宫。
奢华宽大的龙床上，一个红衣宽垮、墨发斜垂的如妖男子正抱着一个白玉娃娃，手里还拿着汤匙往孩子嘴里送粥水，嘴里还优哉游哉地念着：“皇儿，宫里美食无数，奈何你没牙，别怪父皇亏待了你啊！”
我嘴角抽了抽。
可是他才说完，怀里的娃娃就不安分，小小的手很有气力，几下就把他本就松垮的红衣扯开，露出了左侧的一颗红豆，在那稚嫩的咿呀声中，镜惊鸿僵住了，我抽住了。
孩子“滋滋”地啜吸得相当欢快惬意，可见他父皇那里真的有料，能满足他，也是，镜惊鸿服用了女尊国的孕药，连产道都能形成，这孩子都生了，这乳汁也一定有！
嗯，一定有！
看着镜惊鸿那僵硬的模样，之前的惨烈景象在我脑海中又淡了些，我顿时乐不可支，噗噗直笑。
过了好一阵子，镜惊鸿像是认命了，干脆将汤匙和粥碗往旁边一放，任由孩子“轻薄”他，扶着额头颇为头痛无奈地慨叹：“我怎的有些后悔了……”
呃……你从一开始就不该从我这里偷孩子！
活该你当这名副其实的奶爸！
奶爸？
想到自己的用词，我又忍不住嗤笑起来，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