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暖烘烘的,人也异常地懒散,无所事事的我便躺在院中的藤椅上睡觉。感觉光线暗了许多,我微微侧了侧脸,嘴唇却碰上了软软的东西。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张温润阴柔的脸,我笑了笑与他纠缠片刻,说:“病还没好透,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想你了!”花容若坐在我身边,很自然地把我抱进了怀里,把玩我披散着的长发。自那晚月下交心之后,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既没有明白地确定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划清彼此的界限,只是这样默契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想?午膳才见过吧?要知道现在花荣国可是没几个女人敢娶你,要是再这么不矜持,你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如此正合我意!”
“王爷!”一个小厮忽然闯入,看到我们相拥,顿时红了脸。
花容若放开我,坐直了身子,“何事?”
“水家大小姐听说王爷病了特来探望。”
“是她?”
尽管花容若很小心,但是我仍然看到他在听到“水家大小姐”时偷偷看了我一眼,而且我察觉得出,他对这个人很在意,这个发现让我心里颇不是滋味。
“水清涟?”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在整个花荣能让容王动容的水姓女子实在不多。
花容若没有再看我,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与她有婚约。”
花容若和小厮走后,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一看,水清涟,那个被人称作花荣第一风流人物的女人。
我在大厅外躲了很久,只能看到一个橙红色的人影,身材似乎不错。直到两人话说得差不多时,花容若送那人出门,我才看清了那人的仪容,身姿挺秀如松柏,容颜艳丽夺目,既有寻常女子应有的魅力,又有女尊国女子该有的洒脱风流,还有那浑然天成的高贵。我忽然有种挫败感,我比不过她。
“玉!”
送走水清涟后,花容若走到我的藏身处,我站起来勉强一笑说:“她是个难得一见的良人,与我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呢!”
“玉,帮我想办法解除婚约吧!”
“你说什么?”由于先前的失神,我没有听清他的话。
“我要解除婚约!”他看着我的眼睛如斯说。
我苦笑着说:“别开玩笑了,听说花荣国的男子都想着能嫁给水家大小姐,你疯了吧?”
“玉!”他抓住我的肩膀说,“与水清涟缔结婚约只是为了朝廷与商界能够互相牵制,以前我无心理会这些,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当真?”我向来对自己很自信,可那是因为那时我没有见过水清涟,现在……
花容若在我嘴角轻轻一吻,微笑着说:“原来楼玉是这样不自信的,我明明听说月盈楼国公府的二小姐可是月盈所有男子的倾慕对象呢!”
我沮丧地说:“那是因为月盈没有水清涟。”
“可是花荣也没有楼玉啊!从没见过女尊国的女子像你这么爱美的!”
他居然还调侃我,我没好气地说:“我是水漾国贩卖来的不行啊?”
花容若扑哧一声笑了,看着他的笑颜,我也不由得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这么爱计较了?
“容若,你想清楚了吗?我虽对你们花荣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我也知道水清涟在花荣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你若是解除婚约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屈辱,到时你在朝廷的处境会很艰难。”
他的表情很严肃,我以为他也在担心,可是他竟然说:“不要叫我容若!”
“为什么?那我该叫你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而且他那种生疏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他依然冷漠地瞪着我,说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我不想做别人的替代品!如果你也和别人一样认为我是个不守夫道的男子,和我在一起只是闲来消遣的话,我不需要!”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至于你说的什么替代品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什么替代品?谁的替代品?难道在你眼里我楼玉就是那样的人吗?”
生气总该给个理由,他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火让我有些恼火,可是看到他眼中隐约的泪花时,我又开始后悔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吼他呢?
“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反感我叫他的名字,但我还是没有再叫他。“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可是你……”
“楼玉!”他忽然开了口。
“什么?”
人依然是原来的人,可是他眼中的疏离让我仿佛回到了初识的时候。他说:“今天就回你的季春府吧!我们两个人都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就这样,我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可是他到最后都没有告诉我理由,只留给我一个陌生的背影。
“小姐,有个人送来了这个。”
女子接过那几张装订在一起的纸,上面用很奇怪的形式标注着些文字,虽然奇怪,内容却是一目了然,新颖独特。
“可有留下姓名?”
“那人说她家主子就住在城南季春府。”
“哦?”女子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说:“原来是她啊,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呢!想必她是为了我那未过门的夫君吧!准备帖子,请玉季春明日过府来喝杯水酒。”
“公子,你别这么闷闷不乐的,如霜听说大小姐请来的这位客人可是现下花荣盛极一时的人物,不仅才情非凡,而且相貌也远在咱们大小姐之上呢!”
“你怎么不说她为权势不惜攀附容王的袍带,这种小人毫无廉耻之心,我实在不懂大姐为何要我讨好她?原以为大姐心疼我,不会像当初的母亲一样,谁知……她也为了水家的生意把我这个亲生弟弟当礼物送给那样一个道貌岸然之徒!”
“公子这话当着那位客人的面可千万说不得,那人可是女皇身边的红人啊!”
“红人?呵,说不定不久后,你家公子我就要与当朝容王服侍同一个女人了!”
“玉季春,久闻大名,清涟一介商贾能请大人来府上做客真是荣幸之至!”
据青虹打探来的消息,我觉得这个水清涟是个十分张扬的人物,从她那身艳丽的橙红裙裳就能看出,她的张扬不是那种富家子女的霸道蛮横,而是一种洒脱不羁,撇开其他因素,她倒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只是同样的无拘无束,她却比我多了样东西,她是个很难被感情羁绊的人,这一点,我不如她。
“水家大小姐可是花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您如此谦虚倒叫玉楼无地自容了!不过我想大小姐能驰骋商界,想必也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玉楼来此的目的大小姐应该已经清楚,不知大小姐对玉楼的建议有何想法?”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花容若为什么突然和我翻脸,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像初来时那样置身事外,我不想看那个美好的男子再被沉重的政务压倒在病榻上。我知道他在为水家的势力忧心,而且那****也说要我帮他解除与水清涟的婚约,所以,我决定亲自和水清涟商谈。而我和她谈判的筹码就是现代商界的公私合营。不需要花容若和水清涟用自己的终身来保持朝廷与商界的联系与制约。
只是有一点我料想错了。我以为像水清涟这样的成功商人总会把关乎利益的正事放在首位,可是她竟然说:“能交到玉小姐这样脱俗雅致的人物,若是满口生意岂不是显得清涟俗气了?我已经在花厅备下薄酒,还请玉小姐赏光。”
我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说:“也好,那玉楼恭敬不如从命了!”狐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利益抬到最大吗?你会磨,我也会。我承认单是不愿花容若嫁她一点,我就已经被她吃死了,可是,水家长辈对那个离经叛道的女婿也不怎么认同吧?水清涟面对长辈的压力,又要考虑到朝廷的束缚和自己的生意,似乎不比我好多少吧?
我和青燕、青虹跟在水清涟身后,对于水家的富足都有些瞠目结舌,最重要的是眼前这雕梁画栋的庭院还只是水家众多房产中的一处,比国库还富足,皇家能容得下才怪。
和水清涟在花厅中除了用餐之外便是互相吹捧,说些场面话,虽是如此,我却总能和她找到些许默契,渐渐的,聊得越来越多,彼此也越来越合拍,就好像我们已经做了多少年的好朋友。我对她也由最开始的提防变成了后来的欣赏。
“听闻玉楼在科举中的文章不拘一格,见解大胆新奇,才有了季春之说,想必玉楼绝非池中之物,不知你对音律可有见地?”
“略通些皮毛罢了!”
聊了这么半天,现在水清涟的兴致只怕算是最高的了,难不成这个女人是个音乐迷?
“那正好,舍弟这里有一支曲子想请玉楼你品鉴,若是弹得不好,权当是为今日这餐饭助个兴。”
水清涟的弟弟?
青虹倒是说过在水家这个大家族子嗣甚多,其中水清涟最疼爱的就是她那个同父所出的弟弟了,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毕竟在一个大家族中,明争暗斗的事少不了,她在到各地谈生意时带着这个弟弟,想来是怕他一人在家中遭人陷害吧!这一点让我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也许是她让我想起了早年的我吧,那时,我也是这样牵着染儿的手过来的。
琤琮的琴音自一座小亭的纱幕后流出,渐成曲调,原来是那首《秋水》。透过那薄薄的纱幕,我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一天,那****闲来无聊,便让染儿坐在纱幕后弹琴,谁知,他硬是把一首洒脱恣意的秋水弹得缠绵低柔,其实染儿的琴艺在月盈是数一数二的,之所以弹得那么离谱,不过是我在他弹琴时对他行了点小小的不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