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是个老实人,不肯把我丢下,“可是大人,这里离咱们季春府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这大人一路走回去怕是天黑了,要不小人赶着车在您后头跟着,您什么时候想坐车了也方便!
我笑了笑,我轻功虽然拙劣,但若不出什么意外,赶天黑回去倒还难不倒我。
劝走了秋娘,一个人晃悠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感觉自己像个游魂,格格不入。本想着月盈亡了,一家人可以从此在蓬莱隐居,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可即便是我百般躲避,还是在繁琐的权谋计较中越陷越深,看眼下这情况,花荣的事一时根本完不了,更何况还有个水漾国一直都没有动静,最可怕的是一直潜伏在花荣的那只妖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盼来平静安宁的一天。
不知是不是我多疑,这条街我每天回家必经,总觉得这几日街上来往的年轻男女少了许多,就说往常宾客盈门的那间胭脂坊此刻看来也称得上门可罗雀,好不萧条。看来不太寻常啊!
举步进了胭脂坊,那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身体略显富态,但人看上去倒是精明,每天经过这里都能看到她,只是想必是生意的缘故,此刻她有些无精打采。
我敲了敲柜台,“老板,招呼客人了!”
打盹儿的老板这才清醒了几分,忙堆上了招牌式笑脸,“呦,这位小姐,怠慢了,您光临小店要点什么?或者是给心上人买的?小店的胭脂水粉唇纸花黄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心上人?我可受不了男人擦脂抹粉的!只记得上次在旖梦楼见暗香上台表演前略微施了粉黛,倒是把人画得足够妖艳,也无愧第一艳妓的名头。可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本就是来打听情况的,此刻目光随意在那些胭脂上扫过,唯独中意的便是那纯红色的一盒,“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把胭脂拿到我面前说道:“小姐好眼色,这可是用三月南山桃花研磨捣制而成,还掺了珍珠粉和上等的香料,绝对的好东西!小姐若是想要,三两银子拿去!”
三两?这放在现代可就是高档化妆品,绝对的奢侈品!不过我是来打探消息的,无心和她讲价。“老板,就要这个了!”
“哎,好!”
做成了生意,老板自然高兴,我便趁机问道:“老板,我日日经过此处,你这胭脂坊的生意可算兴隆,怎么这几日如此冷清?”
老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小姐也听说了吧,这几天苇王回京了!”
“那又如何?”
“如何?”老板看来很愤慨,但也是个谨慎的人,她朝门外探了探,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谁不知道那苇王好色成性,淫逸蛮横,但凡是有点姿色的,无论男女,如今是都不敢上街了!”
“竟然祸害到如此地步?”那个女人渣,这跟人人惧怕的豺狼有什么区别?
“谁说不是呢?小姐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街西的清风茶楼看看,我这店里的伙计才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苇王就在那里!不过我劝这位小姐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您这相貌若是被她看到,准会被欺辱!”
街西清风茶楼?暗自记下地址,我笑对老板道:“老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豺狼嚣张不了多久!”
老板上下打量我,忽地眼睛一亮,“您是……”
我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直奔街西,那也是我回家必经之处。既然要给语儿充那皇后的位置,我就得给自己争些民心啊!
到了街西,远远的就看见有一处堆满了人,那正是那个清风茶楼的位置。女人渣啊女人渣,才在宫里收拾了你,你是一刻也不得安生!
我凑到人堆边上,见大家都是抬头看向茶楼的二楼,这一看我倒是有点惊讶,二楼上两个随从打扮、高高壮壮的女人正在和一个水色轻纱长衫的俊秀身影打作一团,那两个女人我不陌生,正是今天被我教训的那两个花容苇的随从,而另外那个手执长剑,动作轻盈翩跹的人,我要是没看错,那是……是水清漪吧?他居然也会些功夫。
哈,女人渣这色胆可是比我的大太多了,糟蹋了丞相之子还不够,又来招惹堂堂水家的公子,这就算她日后做了皇帝,一个水家就够她受的了。
那两个随从也不知换点招数,居然还是在宫中对付我的那几招,反观水清漪的身手倒是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只是一个弱男子对付两个大女人的确是有些吃力,速战速决还可以,但时间长了只怕就难料了。话说,水清涟那厮跑到哪里去了?她的宝贝弟弟可是被人调戏了!
“哎呦!”
人群一阵哗然,竟是那抹水色的身影被迫从二楼的栏杆倒栽了下来,情急之下,我不敢再作壁上观,后退几步脚下轻点起身,从众人头顶越过,直飞向那个轻盈落下的身影,伸出左臂揽住他的身子,右臂缠上他的纤腰,在空中一个转身才算将身形稳住。
和他在地上站定,围观的百姓一阵喝彩。水清漪看着我有些怔愣,我也在心中暗自感叹,好几天不见,这个男人似乎又漂亮了几分,也不知这是什么世道!
“你没事吧?”
水清漪回了神,低下头呢喃:“没……谢谢你!”
我淡淡一笑,扭头看向二楼的栏杆处,花容苇正和她的两条走狗站在那里,好一派凶神恶煞的势头。我抱拳,冲着她一个行了个吊儿郎当的虚礼,“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玉楼又打扰了您的雅兴!”
“玉楼,你不知好歹,一再坏本王的好事,你给本王等着!”
花容苇怒极转身,消失在栏杆处,想必是下楼找我算账来了。
“趁她还没下来,你还是快走吧!你现在的境况实在不宜与她作对!”
水清漪神色慌张地劝我,旁观的百姓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来搭腔,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对水清漪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坏她的好事也不是这一回了!”
花荣苇带着她的两个随从从茶楼出来,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可是经过今天在宫里的教训,她们又不敢贸贸然上前来,那进进退退,你推我搡的熊样实在是龌龊,那女人渣没有半点身为大将的胆识和气魄。
我的教武师父曾经说过,打斗,尤其是自己不济的情况下,首要的就是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而我,即便是学了武,却也是最粗浅的防身拳脚,又缺少实战经验,所以面对对手我很容易心里打鼓,由此心生胆怯,但这几个草包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此刻可是底气十足。这一架,我已经赢了!
我故意对着那两个随从把手放到腰间的红宝石上,那两人今天亲眼看见我抽出软剑,自然知道那镶红宝石的银饰其实是剑柄,立马退到花荣苇身后,大叫:“殿下小心啊!”
花容苇气手下不争气,骂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本王要你们有何用处?”
看来我是真把她给惹急了,她竟然不管不顾地夺了手下的刀就朝我冲了过来。我慌忙将身边的水清漪推到一旁,抽出软剑迎了上去。我没想到花容苇成天带兵打仗,竟然没有一点功夫,那拿刀的架势简直是乱砍啊!这疯子!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才让人难防,我一边招架着,避开她的刀刃,一边寻思着挑掉她手中的刀,即便她再十恶不赦,我还是没有勇气用利器伤人。
左右闪避之后,我趁她没有收回刀之时一脚踩上她的膝盖骨,借这一点力斜跃上她的刀尖,随即转身挥剑,借这一动作迫使她身体后仰,仰倒在地上。以防她反击,我踩住了她手边的刀,一手用剑指向她,俯视着她说道:“花容苇,别人畏惧你的身份,我可不怕,你也看到了,你我就是如此冤家路窄,若是下次再不巧与王爷您相遇,到时……可别怪玉楼打红了眼睛,失了手!”
踢掉脚下的刀,我收回剑,撤开一步,“王爷,玉楼恭送大驾了!”
花容苇从地上爬起,满身的泥土,发髻凌乱,却没有一点悔改之意,还指着我发下狠话,“玉楼,你有种,竟敢如此对待本王,别以为陛下让你做皇后你就是皇后了,我看你五日之后还怎么嚣张!”
“不送!”五日……五日后,该怎么办?我的确是没有底啊!
“你没事吧……”
女人渣带着两个饭桶落荒而逃,好戏散尽,围观的人群自也随即散去,水清漪走到我身边,本来好好的,才说了这一句话就偏开头,俊俏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我低头一看,无声地笑了笑,将两侧散开的外衫合拢,把软剑重新扣回到腰上。
我才扣好剑柄,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有人从茶楼冲了出来,扯着我的衣袖,貌似十分紧张,“大人可是受伤了?”
这声音……
“原来是你啊!”我惊讶中带着笑意,眼前这对我问东问西的人,眼中的忧思仍在,可不就是那位扶风公子柳夕雅嘛!他怎么也在这里?那刚才,他也一定看见那个毁了他清白的女人渣了?
我想这柳夕雅生来就是让人怜惜的,动不动就梨花带雨,明眸染泪,即便是再硬的心肠也受不了他那般伤感,我都不知道自己叹息究竟是因为受不了他一个男人哭,还是因为出于怜惜。
“对不起,是夕雅连累了大人……”
柳夕雅对着我哭哭啼啼,他那脸上的泪珠看着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我想,一定是我还不适应万恶女尊社会的缘故。我实在没办法,便顺手用衣袖给他擦了泪,轻笑着说道:“我又没有少一块肉,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想必是我的举动有些失礼,柳夕雅挂泪的秀美容颜霎时染上了半面红妆,说话更加地慢慢吞吞,细若蚊吟,“夕雅……夕雅失礼了,若不是因为我,大人也不会得罪苇王……我……”
因为他?我扭头看了一旁的水清漪一眼,嗯?他怎么也开始黯然神伤了?不过,刚才我打架不是因为水清漪吗?
“哎呀呀,果然这英雄救美的事还是得由玉楼来做!也难怪如今花荣的少年郎们都拜倒在了玉楼的石榴裙下!”这样吊儿郎当、放浪形骸的腔调,除了水清涟那个腹黑的家伙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