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着她从茶楼里悠闲自在地踱出来，心里打了结，我就说嘛，她那么宝贝那个弟弟，走到哪里都带着，怎么水清漪被人欺负了她会不在，原来是躲在角落里看好戏了！
我心里不平衡，撇撇嘴说道：“水家大小姐果然是享福的命，这得罪人的体力活也只得玉楼来做了！”
水清涟的脸皮绝对够厚，她老神在在地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眼神似乎在我和身旁的两个美貌少年身上扫过，似狐狸一般笑弯了眉眼，“好说！好说！谁叫你玉季春生来爱怜香惜玉呢？这英雄救美的差事别人想做还做不来呢！”
说什么英雄救美？她水清涟不也是个风流种？一脸的狐狸相，和梅南行那老狐狸如出一辙，只怕是她不想得罪花容苇吧！和她比起来，我这沉不住气的性子的确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她可是能忍住心性看着自己的宝贝弟弟被人欺负啊！
水清涟那副奸诈的嘴脸看了就来气，我转问柳夕雅：“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今日带了小厮在这里喝茶，却恰巧撞见了……”柳夕雅说着，眉头忽而拧作一团，眼中闪动着泪光，想也知道，是撞见了那个毁他一生的人。
那件事是他的心头刺，花容苇更是他的梦魇，又何必迫他在众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疤？我主动帮他略去那个人的字眼，“然后呢？”
“苇王对柳公子出言猥亵，我看不过眼便出言相助，谁知那人无耻至极，竟然对我也……”
水清漪虽是与柳夕雅一样的大家公子，但比起柳夕雅的优柔，他的性子似乎比较直爽些，只是他们这些男子始终是受社会荼毒太深了，有些话是不便说出口的，我也明白了。水清漪路见不平，结果也被女人渣给看上了，他一个大家公子哪里受过那样的羞辱，于是，就动手了。对这水清漪，我从不敢看轻，但今日可更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他可比他那利益当先、见死不救的姐姐强多了！
许是我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水清涟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玉大人侠骨柔肠，看不惯我这市侩嘴脸，不过你凡事不计后果，逞一时之快，也未必就是好事。听说我那女皇……不对，如今应该是男皇表弟了，他要你做皇后？”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水清涟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瞄了一旁的水清漪和柳夕雅。
“是又如何？花荣的规矩你比我清楚得多，如今语儿的身份被泄漏，难不成真要把这大好江山交给那个女人渣？眼下这是唯一的希望了。我只是担心五日后的凤脉祭祀！”
“凤脉祭祀？”水清涟惊呼。
“嗯！”我垂头丧气，连水清涟都惊讶，看来那凤脉真不是那么好过的。怎么办呢？
“凤脉之事向来只是传闻，你有把握吗？”
我摇了摇头，“我连那凤鸣山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哪里有什么把握？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如何？你该知道，若非如此，就得让语儿在三月内有孕，这种事情又岂是人能预料的？”
“那你何不休夫？那样便可缓上些时日！”
“不可能！”水清涟的建议我毫不犹豫地否决，我早说过了，要我休弃染儿，绝不可能！
水清涟劝道：“你何必说得这么绝对？休夫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过了这段风头，你的夫君还是你的！”
这就是我和水清涟交友的隔阂所在吧？她是地地道道的女尊人，我和她的某些想法，始终是合不到一处的。我凡是情字当先，然而于她，却是一个“利”。
“涟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这些话我不想再听，染儿是我的命！即便是走个形式，我也不愿意染儿受到丝毫委屈，涟姐见过命可以暂时丢弃的吗？”
我说得义正词严，水清涟无法，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呀，只怕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的情痴！是祸是福，你自己拿主意吧，你那夫君再被你这么含在嘴里可真要化了！不过，我若是个男儿，也一定缠着你不放！漪儿、柳二公子，你们说是与不是？”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管她，反正我乐意！
水清涟的问题，人家两个未嫁的少年哪里好意思答她的腔？我看看天色，实在是不早了。
“涟姐，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的马车就在那边候着，送漪儿回府后，今晚在旖梦楼还有个应酬，至于柳二公子……”水清涟看向柳夕雅。
柳夕雅忙道：“夕雅自己回家便可以了，无需各位劳烦。”
“可是……”水清涟在我耳边高声道：“我担心玉楼口中的那个女人渣会不甘心，半道折回，那柳二公子岂不是危险？”
水清涟的言行常常让我有种感觉，她好像媒婆，极力地想要撮合，我怀疑她是想看我窘困的模样，以报当初云洛之仇，可是偏偏，这只母狐狸的理由让我无法推脱，不得不顾虑。
我悄悄拧了水清涟一把，她是个爱面子的，即便是疼也不敢吱声，那怪异的模样总算让我出了口恶气，我对柳夕雅道：“柳公子，你和家仆两个男子，恐防出了什么意外，玉楼也无法向丞相大人交代，不如让玉楼送公子回府如何？”
柳夕雅目光柔和地看我一眼，那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在丞相府他透过假面的眼孔看我的眼神，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懵懂少女，我看得出，他的眼神里，含了情愫。难不成他的心病又犯了？又把我当成了他心里那个负心的女人？老实说，当别人替身的滋味也不怎么好受，还是被柳夕雅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思慕着的女子替身。
柳夕雅臻首低垂，无声，便是同意了。我把打探时买来的胭脂递给水清涟嘱咐她，“你今晚不是要去旖梦楼吗？那你把这个送给暗香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若能成全暗香和水清涟，也算做了件好事。
“那我去送柳公子了，涟姐，改天见！”走时，我不忘和水清漪声招呼，“清漪，玉楼告辞了。”
“嗯！”从刚才到现在，水清漪老是魂不守舍的，看上去情绪很是低落，也不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而水清涟那只母狐狸则一脸高深，就那么在一旁看着，我就不信她看不出自己的宝贝弟弟反常。
别了水家姐弟，我招了一辆马车，自己先上了车，又向柳夕雅伸出手，他看着我的手犹疑片刻，终于还是红着脸抓住我的手上了车。
把柳夕雅和他的随从小厮安排进车内，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回头看向水清漪，他，果然还是在看着这边发愣。浸浴在夕阳余辉中的他，没了初见时的自信和高傲，反倒是添了一丝孤寂的凄凉。
其实，他的情感我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即便是心有所觉，我也不愿去深究，我的生活，能简单便简单点得好，他是水家的公子，短短几日的好感，等到以后他找到了意中人，应该就会忘却了吧！
情之一物，若能及早避免，还是别去留下念想为好！
马车是路边雇来的，自是没有自己府里置办的那么舒适，座垫单薄，颠簸得屁股都快烂了。连同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好慌张！
染儿、月梨霜、云洛、花容若、语儿、水清漪……
个个拥有绝伦的美貌，个个都是世间难寻的好男儿，遇见，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是，这么一个接一个地遇见，实在是难以招架啊！
哎，决定收了的也就罢了，问题是……越来越多了啊……
“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人，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失礼了!”
柳夕雅莞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鬓边的发丝随着动作轻盈摆动，给人一种柔婉温和的感觉，心也随之静了。今日看来，他眼中的忧郁比之昨日稍淡去了些，只是，明明才一天，却又憔悴了不少，还是我因他心有忧愁而产生了错觉？
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可惜了！
他和梅雪有一点很相似，和他们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感觉到一份与世无争的宁静，但是同时，他们静得让人觉得孤单，让人生怜。
瘦削的容颜近在咫尺，本该灵动如春江之水的眼眸，却因因愁而生的憔悴面容而显得如秋水般的萧索，鬼使神差的，我抬起手抚上那双眼睛，不假思索地呢喃：“实在太死寂了，真想……在里面划开几道涟漪！”
柳夕雅看着我的目光很复杂，依旧如昨日那么纠结、痛苦，却比昨日多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我倒是不知他的光亮从何而来，但是我却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轻佻了，我的手指还放在他的眼角眉梢，这境况实在尴尬。
“大人……”柳夕雅轻声唤着，清澈的眼睛里波光粼粼，似乎又想哭了，但是他白净俊美的脸颊却染上了红晕桃花，整个人生动了许多，自然也就更加引人注目。
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收回手盯着他的脸戏谑道：“泪雨虽美，桃花吐蕊却也别有风情，此刻，我向公子求的是春江涟漪，可不是雨打花容，这万一雨刹不住，右相大人非把玉楼这棵小草折了不可！”
我这话虽是为博他一笑的戏言，可如果他现在哭上了，回去被柳松青看到核桃眼，我又这么晚和他在一起，那我可就是有口说不清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柳松青不待见我啊！
说来我还算有些成就感，柳夕雅居然真的笑了，轻轻柔柔，霓虹一现，却很美！
他说：“本来是想为大人分忧的，却让大人为夕雅费心，大人的心意，夕雅感激不尽。”
为我分忧吗？我的忧多了去了，目前最大的忧就是女人渣，可是我怎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几次见你，你都是愁眉不展的，你若真要感激我，就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至于我的事……”我仰头靠在车壁上，长叹一声，嘴角微扬，“我心里有扯不断的牵挂，为了他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大人的牵挂……是您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