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只是一早便听闻童可欣和杜风的关系非同一般,是众人眼中心照不宣的一对,而如今段馨出了事,若不是因着今日在街上无意中撞见两人拉扯的行为,我也不会由此留了心。
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无法理出头绪。
隔天又在饭堂见到了庄睿,有了几天前那非同寻常的一晚,致使两人的见面再不似以往这般疏远,远近之间,总有微妙。
他就跟在面包车的后车厢帮忙搬货,我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也没想过要过去帮忙。
就那么站了一会儿,李絮从教学楼走了下来,瞅见我这边,端着饭碗走了过来。
“在干嘛?”她循着我目光的方向看去,愣了下,又笑了,“原来是你弟啊,你怎么……”
她话音突然一顿,许是觉得说下去不大妥当,于是欲言又止了会,索性闭了嘴。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我们走吧。”
李絮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我会就此离开,在我身后踌躇了会,才跟上我的脚步。
“等下我打两份饭菜,你要不先回宿舍吧,我还有事。”
已是十二点多,饭堂的打饭高峰期已然过去,等待我们的只有剩饭剩菜了。
李絮走到我身侧,无半点迟疑,轻声说:“好的。”
我很庆幸李絮能这么快就明白我的心思,不会寻根究底,不该管的不该,不该问的不问,她知道如何做才会不使我难堪,才不至于让彼此尴尬而又不影响友谊,说句实在话,她的这种退让与关心,是最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来处朋友的。
向饭堂阿姨要了一个食品袋,打了两份饭菜。
走出饭堂的时候,庄睿已不在外面了,想了想,往小卖部走去。
门口的一个大伯正在弄烧烤架,看到我伸头往里面望,好心问我:“小姑娘,找人哪?”
我顿了下,朝烧烤架走了两步,又往里面瞧了眼,迟疑地问:“大伯,庄……睿他去哪了?”
“他在后操场哪呢,木棉树正开得好,他拾花去了吧。”老人家果然识得庄睿,听到我向他找人,慈祥的眉目荡漾出几分笑意,或许对庄睿的印象很不错,看样子是当孙子看待了。
我急忙道了谢,左手拿饭盒,右手拎袋子,转身下了小坡,绕过饭堂,从排球场经过。
走了一段小坡,拐到旧男生宿舍楼的后面。
正是午后休息的时间,后操场人迹寥寥,宽阔的林荫道沿着小山坡蜿蜒而上。
正逢夏末秋初的节气,昔日的严酷被隔绝在一大片葱郁的松树之外。
那些微风吹动树梢的声音,时隐时现,格外的扰人心神。
上了年月的木棉树格外的高大茁壮,那挺拔的躯干能撼动一方土壤。
其高超过三十米,粗大的枝干四处伸展,饶是凌霜傲雪的松树,也不得不退让其贤。
我从操场的一端拾级而下,对面是一片小土坡,那棵高大的木棉树独占一方,火红的花朵如同片片白云,缀满了枝头,微风一吹,摇摇欲坠。
于是那些花朵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那人置身于树下,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木棉花,放进一旁的木篮里。
许是那一处的花朵已被拾完,他拿起篮子换了个地方,只这一转身,就定住了。
万千花雨纷纷而下,他抬眼远远地望过来,慢慢地直起身子,白色的衬衫,背后是漫山火红,他隐在纷纷而下的花雨之中,衬得整个人又妖娆,又清冽。
“姐。”
这极轻的一声,仿佛空巷里的叹息,自花蕊深处踏浪而来,尔后,在我耳边缓缓漾开。
清晰,又模糊,似近,却远。
最微妙不过,最真实不过。
我走到他身边:“没吃饭吧?”
他拿着篮子的手动了一动,似是刚回过神来,抬头对我笑:“没。”
他的目光落到我拎着东西的手上,我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啊,给你带了饭菜。”
他却迟迟没接,目光始终落在我的手上。
我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只好把饭菜往他面前送了送,也不说话。
“姐,”庄睿这才恍然回神,他伸手接过我手上的食品袋,低声说,“你对我真好。”
我只觉一阵尴尬,微微别过脸,目光之余却看到他眉宇眼梢都浸染着淡淡的笑意,这人本来便生得俊俏,眉目极其清雅,如此一来,整个人神采飞扬。
兴许是意识到彼此奇怪的氛围,庄睿低咳了一声,说:“抱歉,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实在不想听,或者听不惯,以后……我不说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我暗暗地呼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高大的木棉树下的石板凳上,庄睿坐在我的旁边。
我偷偷地瞧了两眼他脚上的白色帆布鞋,已泛白了,看样子穿了很久,他这人爱干净,即使脏,也脏不到那去。
看到我直盯着他的鞋看,庄睿却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抬了抬脚,带着调侃的语气:“姐,你怎么对我的脚感兴趣了?”
我的呼吸猛然一窒,忙别开脸:“无聊。”
庄睿似是笑了笑,也不说话,径直把饭菜吃完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犹豫再三,我终于决定把衬衫送给他。
庄睿正将手上的食品袋扔进垃圾桶,听到我的话,他转过头来,略有惊讶,片刻,才笑着问:“又要送饭给我?”
我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不了解庄睿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敏感,正经,不轻易得罪人,可一旦别人惹到他,必定反扑之,绝不让对方有翻身之机。
可现在,我才后知后觉,这人,绝对有让我时不时动怒的本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半响,才说:“我买了一件衣服给你,白衬衫。”
说这话的时候,我虽然是看着他,可目光却是落在别处。
或许我的反应得归根于自己从没买过东西送别人,这次,是先例。
庄睿有瞬间的惊愕,过了好一会,他才真情实意地轻声说:“谢谢你。”
他又变回了先前那个礼貌而波澜不惊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