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端起两盘菜,转过身,打算放到锅里热一热。
“我有告诉过你的。”后面传来庄睿略带委屈的声音。
我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看他。
我想问什么时候,却在看到这一幕后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庄睿弯着腰,脸蛋埋在双膝间,用双手使劲捂住脸,不让自己哭出声。
说实话,我很讨厌男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会让我觉得心烦。
可是,庄睿总能触动我心底那根脆弱的弦,所以无法对此视若无睹。
我走过去,将手上的菜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然后在庄睿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庄睿慢慢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看我,没说话。
我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到底是何时庄睿告知我的,却半天终究无果。
我想问庄睿,可又怕更加伤到他,不问,又总觉心底有一根刺,怎么也软不下去。
“庄睿。”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庄睿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我紧紧地盯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继续说,“我确实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知道,我一定会第一个为你庆祝,所以……以后你所有的生日,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陪你过。”
庄睿又盯了我一会,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
把热过的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庄睿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把菜搁到桌子上,转身轻轻地拍了拍庄睿的背:“回房睡吧。”
庄睿一下子就醒了,他抬起头看到是我,揉了揉眼睛,表情带着几分迷茫,几缕柔软的发丝交叉着贴在额角处,竟显得分外乖巧可爱。因为是侧着脸睡,所以一边的脸色酡红,看起来整个人听话得不像话,我的心底忽地一片柔软。
庄睿的发质是属于又软又顺的那种,而额头的刘海也总是熨帖地贴在前额,发丝永远也不容易被风吹乱,平时睡醒了也绝对不会有鸡窝头这一说。
庄睿站起身,低着头从我旁边穿过,刚迈出一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迟疑地开口:“我……不饿。”
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吃不下去,可是却不希望我倒掉,然而又不能强迫我吃掉,所以有点为难。
“没事,”我回头对他笑笑,“我来吃,我饿着呢。”
庄睿点点头,去洗了澡也不回房睡觉,拿了一本书靠在竹席上看。
我吃过饭后,就蹲在地上洗侯迩的背包,桔子的汁液其实很容易洗去。
“这个背包……是谁的?”
我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身后。
庄睿低头看着我,他的脸逆着光,我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色。
我转回头,犹豫着该不该实话实说。
说吧,庄睿和侯迩两人是死对头,恐怕不好;不说吧,以后庄睿总会知道,到了那时,更是显得此时的自己心中有鬼。
可事实上,我和侯迩原本就没什么,我也无须心中有鬼。
我开始有点头痛。
对着虚空的空气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侯迩的。”
让我意外的是,庄睿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竟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竹席上拾起旁边的书本继续看。
我第一想法就是庄睿还不知道侯迩就是叫侯迩,不然不该如此平静,可回头一想,就觉得不太可能了,作了这么久的死对头,很有可能比我还更早地知道了侯迩。
我把背包放盆里搓了几下就拿出外面晾了。
回来的时候,发现庄睿不在竹席上看书了,再抬头看向他的房间,房门已被掩上。
我拿过一旁的干布擦干手,然后走过去,在庄睿的房门前站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抬起手轻敲了三下。
“姐,什么事?”没有意料之中的开门,里面传来庄睿的声音,没有什么高低起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淡。
我有点难过,看到他心情不好,心底有愧,本是想陪他说说话的,可在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想开门,我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我敲门的手改而贴在了门板上,掌心贴着木板缓缓地往下滑,半响,我低声说:“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里面却再也没有了动静,良久,我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六点多一点,就醒来了。
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天已蒙蒙亮,透过半掩着的窗子看出去,远处青翠的山峰在天际下一点点地露出轮廓。
我穿上衣服,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淡蓝色的天空,残留着的几颗星星散发出暗淡的光芒,稀疏地挂在天际。
这里的山叶草木都太过回归自然,如若人心也如此,也不至于活得这样压抑。
然而我一直都不喜欢这里,如果可以,我宁可永远也不要回来,可是,这里有庄睿,他似乎对这里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鸡叫声渐息,几户人家的屋里隐约传来脚步声,一盏盏昏黄的灯泡在天幕下亮起。
紧接着,孩子的啼哭声,女人的咒骂声,还有男人的咳嗽声,淘米水的声音,木门开合的声音阵阵交织在一起。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我转身打开房门,意外地看到庄睿蹲在门口喂小黄,破烂的瓷碗里装着昨晚庄睿做的饭菜,夹着一些菜水,看上去依然卖相甚佳。
听到声响,庄睿抬头看了我一眼后,没说话,又低下头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搅了搅盘子里的狗食。
小黄感激地用舌头舔舔他的手背,庄睿抬手拍了拍它的头。
我进厨房开始烧水,放米煮粥。
转身的时候,庄睿正从外面走进来。
厨房很小,是用一块木板在客厅的一角隔开当做生火煮饭的地方,空间只适合一个人,两个人的话未免就拥挤了,非得侧着身子不可。
我走出去让出地方,庄睿没说话,绕过我走进去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我实在忍不住了,待他洗完手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说:“那个背包被我弄脏了,我拿回来洗,并不是和他去玩或是别的什么而没有像平时一样回来……陪你过生日。”
庄睿没说话,他抬头看我,此刻,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竟是出奇的平静。
我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庄睿似乎又长高了点,都到我的眼睛处了。
而那双眼蓝白分明,睫毛更是纤长卷翘得引人嫉妒,一根一根的,根根可数。
“我知道啊。”庄睿丝毫没有对我表现出讶异或者愤怒,他的神情依然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他在生气或是别的什么。
我忽然有点挫败,但更多的是烦躁,从没有一次觉得这样的庄睿会让我如此无所适从。
我很想当面喊一声“小屁孩”,亮出作为姐姐这张牌,让他对我低头,如此也能过得舒坦点。
可是,我无法说出口,我不能对他这么做;
也很想质问他能不能别这样,我受不了。
可是却始终提不起这样的勇气,或许是因为我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