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先生呆呆的看着那一片狼藉,就好像雕塑一样久久没有动过。挂在墙上的碎肉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更显得这里无比的安静。远处,九先生的几个手下也全都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九先生。
第一声爆炸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三郎左右手里各拿着一个那个东西,其中一个炸开,另一个被崩飞回到那个屋子里炸响,引发了连环的爆炸。整个地宫都在颤抖,如果不是这里建造的足够坚固,只怕已经坍塌了。
那间石室彻底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残渣。
“九爷……”
一个手下过来,试探着叫了九先生一声。
九先生机械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一掌将这手下扇飞了出去。那个人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很远,砰地一声一声撞在石壁上,软软的掉了下来,眼见着没了呼吸。
剩下的人吓得连连后退,却不敢逃走。
“去,把三郎的师父和所有的师兄弟都抓来,如果少一个,你们就全都死。这个地方要绝对保密,如果有人将这里泄露出去,你们知道月影堂刑堂的手段,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意义。”
“是!”
那几个手下如蒙大赦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九先生身子颤抖着缓步走到炸开的那个地方,低着头看着地上夹杂在碎石中的血肉。那东西的威力之大超乎想象,只一下就把三郎炸的粉身碎骨。现在想找到一块像点样子的肉都找不到,头颅都碎的完全不成形了。
“我算计了这么久……唯独算计不到这样的变故。”
九先生喃喃自语,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忽然想到,如果这个东西不是三郎发现的,而是他,那么以他那个时候的修为,只怕也挡不住这暴烈的一击。这个世界的变化,永远不会被人算到。他可以算计任何人,却算计不了天意。
……
……
晏增似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给方解行了礼之后就垂着头站在一边等候吩咐。大帐里只有方解,吴一道,独孤文秀再加上他四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晏增似乎是在躲闪着其他人的视线。
“叫你来,是想给你一个重要的差事。”
方解看了他一眼道:“到地图前面来。”
晏增连忙过去,表情有些异样。他本来就显得有些不寻常,听到方解那句想给你个重要的差事后他显然愣了一下。方解似乎是没有看到他的不妥,指了指地图上灵门关的位置说道:“现在的军情你也应该知道,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带着据说足有百万之众的大军入关,我和独孤还有散金候推测,蒙哥应该会分兵而进,一路攻河东道,那边有陈定南所部在,崔中振带着十万人马驰援过去,再加上水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另一路,我和他们两个商议了一下,觉得最有可能便是走灵门关,抄到我军后路去。你之前带兵去过灵门关,对那里的地势比较熟悉。现在你就回去准备一下,带足了粮草即刻率领本部人马将灵门关拿下,我会让安德鲁带火器营的人协助你。”
方解道:“你应该知道,灵门关的重要。一点灵门关挡不住狼骑,我黑旗军就是腹背受敌。”
“主公……”
晏增愣了一下,沙哑着嗓子问道:“真的让属下带兵去灵门关?”
“军令已出。”
方解回答了四个字。
“可是……”
晏增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方解笑了笑道:“去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这几日肯定不好过。不管高开泰和狼骑入关的事有没有关联,你心里都不舒服。不过现在你没时间去想这些,尽快把灵门关给我拿下来,然后守住。其他的事,只要我不去想什么,你还在意别人去想什么?”
晏增的嘴角微微颤了颤,最终只是抱拳深深施了一礼:“主公放心,属下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灵门关上!”
方解摇了摇头:“大丈夫不可轻易言死,灵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一战不好打。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回头找独孤,他负责军需调度,我让他都给你配备齐全。另外,李泰将军部下人马我会调拨一部分给你,你要善待。”
“喏!”
晏增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专设离去。看得出来,他走的时候肩膀还在微微颤着。独孤文秀看着晏增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和方解的区别,所以方解现在是黑旗军的领袖,而他则是方解的臣下。
有时候,一句信任的话,能换来一条命。
“主公”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撩开帘子进来,是骁骑校的十二千户之一廖生。白狮子回来之后,他和骁骑校也随即从西边撤了回来。现在想想,如果不是白狮子这么快就回来了,骁骑校在西北多停留一阵子,蒙元狼骑入关的消息就能更快传回来。世事就是这样莫测,有些事只差分毫。
“高开泰那边有消息了。”
廖生撩开大帐的帘子进来,抱了抱拳:“高开泰答应与主公会谈,不过他却不愿意再来大营这边,而是指定了在咱们大营北边一百六十里的春波亭见面。属下回来的时候,高开泰也准备带着人马往这边过来了。”
“春波亭?”
吴一道不用去看地图就知道那个地方:“高开泰倒是会选,春波亭不是个亭子,而是一个小城。因为城里有前朝一位大诗人写下的几句诗而得名,其中有句是此心无归处,浪迹春波亭……”
“那小城虽然不过二三里方圆,但是长安城的外围卫城之一,城墙高大坚固,城中可藏兵万余人。春波亭城本就是由高开泰部下守着的,那地方只要有粮食,兵力再足,守上几个月也不成问题。他是担心主公杀他,所以才会选择那,即便他被困,也能坚持到援兵来解救。”
“哈哈”
吴一道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们之前还说过高开泰没有那份布这么大局的心机气魄……果然如此啊,若是主公要杀他,他在哪儿有什么区别?”
“不对……”
方解忽然皱了皱眉:“春波亭城是高开泰大营和我黑旗军大营之间的中间点,我们两个相向而行,按照路程计算那个地方是双方能最快见面的地方。高开泰不是担心我要杀他,而是担心别人要杀他。”
他抬起头看向吴一道:“看来蒙元人入关的事,高开泰十之八九不知情……侯爷,劳烦你走一趟吧,高开泰想必早就等着我派人去见他,他这么急着过来必然是担心有人要对他不利。侯爷先行一步,去迎一迎他,不能让他死了。”
吴一道心里微微一震,看向方解的眼神里都是钦佩。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若不是方解点出来自己还在嘲笑高开泰。
“好”
他起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
……
……
大隋西北按地域划分出来五道,其中名声最响亮的自然就是山东道。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大隋最寒苦贫瘠的地方,还因为这里紧挨着狼乳山,而蒙元人和隋人唯一的那条通道就在这。
山东道是南北走向狭长的一条,西边的边界线也就是大隋的国界线。山东道东北就是山南道,因为狼乳山在山东道西北角转向东西走向,所以山南道的得名也和狼乳山有直接的关系。山南道是个倒三角,北边宽,越向南越窄,就好像一根楔子一样楔进山东道和河西道之间。
山东道的南边是山江道,是西北最小但相对来说最富庶的地方。山江道的南边就是芒砀山,翻过山越过河就是西南最北边的黄阳道。山江道的东边边界就是沂水,过沂水之后就是戍京道。
在地图上来看,戍京道的形状和西北的山东道格外的相似,都是东西很窄南北走向很长。戍京道的东南就是江北道,在正北和东北相接的则是河东道。河东道和戍京道几乎半包起来的就是承安道,承安道再往东南,就是京畿道。
和戍京道不同,江北道是东西长南被窄。
按照大隋的道治划分,江北道是大隋排在第二大的地方。第一大的,就是东北的顺承道,几乎是西南黄阳道和北徽道相加那么大,相当于最少三个半西北的山江道。
山江道
平安郡
平安县城
这里,一点儿都不平安。
至少三十万狼骑大军将平安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再攻破这座县城,就能到沂水边上了。作为北方南北走向最大的河流,沂水沿岸很多地方都是行船的补给地。平安县城,就是这众多补给地之一。这里有着很发达的商业,而渔业才是平安县人的主业。
“大汗”
蒙元狼骑王庭将军之一的阔克台蒙多别快步走到蒙哥面前,垂下头说道:“平安县城已经被合围,破城用不了多久。不过……不过黑山军一个万人队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在后面驻扎,而是开到前面去了。”
蒙哥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左侧不远处一个身穿皮甲的大汉。这个人身高最少也有一米九,虎背猿腰,只坐在那儿,就好像一座大山。蒙哥身为大汗,身上自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可这人在蒙哥面前居然没有被压制住多少,隐隐有些分庭抗礼的架势。
“大汗”
这壮硕的将军朝着蒙哥抱了抱拳:“我的人……如果一路上只管走路过来而不参战的话,那么他们的刀子都会生锈。如果我的士兵忘记了血的腥味,他们也就不再是黑山军了。”
蒙哥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多别,平安县城……由黑山军来打。”
阔克台蒙多别愣了一下,张嘴要说什么却被蒙哥摇了摇头阻止。他狠狠的瞪了那个壮汉一眼,冷笑道:“我倒是看看,盖赦将军的部下怎么攻城。”
那壮汉正是黑山军将军盖赦,他先是对蒙哥垂首致谢:“多谢大汗信任。”
然后他看向多别:“终究是比你要强些的,最起码不至于下了马连路都不会走。”
多别脸色一变,想发怒,却碍于蒙哥不能发作,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按着刀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