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人回房,冯渊也只呆坐在桌前凝神静思,一个劲地嫌时光走得太慢。冯池见他如此痴迷之状,更感那赖头和尚说的话妥帖之极,心道:“真不知,原来公子是这般多情呀!”观那梅花姑娘相貌上乘,品行端正,若果真与公子坐了妻氏到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恐他二人今生孽缘深重,好事多磨呀!说不得一会还会有什么灾事呢?我还是赶紧把那护身符与公子带上才好。遂对冯渊说道:“公子,也劳累了半日了,不如你先宽衣歇息一会吧!”
冯渊一听,也觉甚好,如此时间也还能过快些,遂点头应允。冯池自侍候公子宽衣就寝。待其睡熟之后,才从怀中把早已缝好的护身符悄悄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藏于了肚兜之下。此刻,也方觉一颗心有了着落。但也是不能一刻就安生了,隐隐预感今天晚上必有事情发生。
转瞬傍晚将至,冯渊从睡梦中醒来,兀自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梦中有几个强人要将梅花虏去,他本要施救,却不料斜刺里蹦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方脸壮汉,此人生的赤眉豹眼,阔鼻大耳,身穿绫罗,腰配翡翠,到好像是极富贵人家的子弟,如凶神恶煞一般,指示一群家奴上来对冯渊就是一顿暴打。冯渊心头一惊,就醒了过来。心头仍旧像揣了一头小鹿,扑棱棱地只管疯跳。
冯池见其如此,心中就已了然几分,遂也不去过问,只又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一时收拾一番,冯渊主仆二人走出门来。来至梅花房间门口,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幽怨的琴声。冯渊心下暗忖:想这梅花定有极深的苦处,不然何以将琴如此的弹出呢?我定要为她解去哀愁之苦才好。遂轻轻叩响了门。里面琴声嘎然而止。听得梅花说道:“师傅,我就来!”一阵脚步声传来,梅花开了门,却见冯渊立于门前,脸颊不由飞起一朵红云。
因这次她没有蒙那面纱,故而冯渊能将其样貌看得真切。只见她一张瓜子脸白里透着微红,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眉心有一朱砂红痣,一双如水秀目中仍有泪光闪现。呆立片刻,急忙轻启樱唇道:“原来是冯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冯渊道:“我听姑娘抚琴似乎颇有积怨,不知因为何故?不如说给在下听听,也好为姑娘排解一二。”
想这梅花原本是苏州一个富有员外的千金,名唤甄英莲。不想三岁那年的元宵节和家人上街观灯,不幸被一个拐子拐了去,辗转卖了几家,最后到了那个卖艺人的手里,遂就跟着他学唱曲了。如今长到了十五岁,只依稀记得自己本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但姓氏名谁,又为何离了父母,竟都不记得了!想这若干年来,挨打受骂,忍气吞声,又得过别人几回好言相待?今见冯渊待己如此和蔼可亲,况又年轻儒雅,温文俊逸,遂只觉感激不尽。一时也生出了一个念头,我只被一次次卖来卖去,也不知多早晚是个头?但凡我有造化,就投了这样的主人,一生终老,岂不甚好?
想至此,也就不见外了,便把自己从小的坎坷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冯渊。冯渊听了只觉心痛不已,在旁的冯池也是感慨不尽。一时,冯渊便让冯池把所带银两都一并拿出来,只待一会梅花的师傅回来时,为她赎身。
梅花自是感激不尽,心道:“我这一辈的罪可满了。”忙向冯渊拜谢道:“公子救小女于水火,我不知该如何而谢,唯有将我终身托付公子,此生便是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了!”冯渊连忙搀起梅花道:“姑娘说的这就外道了,想我一介书生,有何德何能,能偶遇姑娘这般相貌人品如此出众的人物,实乃是我的三生有幸了!如若能得姑娘终生相伴,到是我的福气了。”
梅花见他还是如此谦恭,心中更像吃了蜜般。冯池见她二人惺惺相惜,也不由生出羡慕之情,然心里又不由得担心,只可惜这姻缘能顺利成就吗?
少时,梅花的师傅哼着小曲转回房来,一见冯渊主仆二人,不由一愣道:“公子,难不成小曲还未听够,转到我徒弟的房里来听不成?”冯渊知道还有事求他,故强压怒火道:“是呀,我是没听够,以后每天都要听呢!”梅花的师傅疑惑道:“这又是为何?”冯池道:“我家公子要为梅花姑娘赎身,你开个价吧!”
猛然听到这番话,梅花的师傅到一时愣住了,说实话,他本不想卖掉梅花,毕竟自己老了,需要有人为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故他摇了摇头道:“我们师徒情深,我哪能做那出卖徒弟的事情呢?再说,我老了还指着她来养活我呢。”
梅花见他不肯,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心道: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然转而一想,自己也要为自己的今后的日子争取争取了,只这么逆来顺受的,多早晚是个头?想自己金玉般的清白之身,如不趁此机会逃脱,他日并要为人玷污了去!放着冯公子如此品貌端正的人不托付终身,自己日后就只有一死了。想到这,心里就暗暗定下了主张。
冯渊见他不答应,本欲发怒,却被冯池拦下了,他轻声在冯渊耳边说:“公子,气不得,此事还需和颜悦色地与之商量,不然凭这等卑鄙小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到时候,还不是毁了梅花姑娘呢?”冯渊听罢觉得有理,故而点了点头。
冯池道:“我说师傅呀,我也知道你把梅花从小拉扯大也不容易,但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呀!还不如借此为梅花姑娘寻个好人家,你老也得一笔养老钱,好好享受后半生,何苦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沿街卖唱呢?冯渊借着话头说道:”是呀,任凭着让梅花姑娘卖唱又能得几个钱,你们不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如,我给您老一笔钱,好生买处宅子,再来几亩地,生计也都有着落,如此岂不甚好?
梅花的师傅仔细听了二人所说,心头不由微动,如今自己每日带着梅花沿街卖唱,朝不保夕的也是无奈之举,倒不如趁这冯公子爱慕之心心切之机,狠狠地敲上一笔,自己的后半生不就衣食无忧了?想到这,便道:“是呀,梅花她跟了我一场,我心里又何尝不疼她?也巴不得为她找个好人家。只是这么多年来,我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无以累计,现如今热辣辣地她就要去了,我以后可要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