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池知其言外之意,遂说道:“我方才也说了,这个不劳师傅惦念,我们自会给您老足够的银两,让您老得以颐养天年。”冯渊也道:“是呀,您就开个价吧!”
梅花的师傅心想:“我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不能轻易说出价来,须得好好斟酌斟酌。”于是说道:“想这也是梅花的终身大事,我这做师傅的也草率不得,这样吧,容我三思,现已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我们先去用饭吧,饭后再提此事也无妨呀!”
冯渊和冯池无法,也只得依他。几人欲下楼用饭,梅花却说:“我不饿,师傅和公子自去吧!”原来梅花自有计较,她在房中自把自己的一干衣物收拾妥当,心想,若师傅准了冯公子为我赎身罢了,若不然我今夜就逃,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暂避几日,待过了风头,我便去找冯公子,想到这,她又把贴身的一个小荷包拿了出来,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这都是一些客人赏赐的,梅花背着师傅,悄悄藏下,以备不时之需。梅花悉数拿出来,搁在手里掂了掂,约计约三两多了,如找个小店住它月把日,自不成问题。
楼下,冯渊主仆二人自是陪着梅花的师傅一番殷勤的献酒,敬菜,待酒过三巡,冯池便旁敲侧击地问梅花师傅的心意。不想这个刁钻之人,很是狡猾,每一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主仆二人也是无法,只好耐着性子陪他喝酒。待过会子,酒足饭饱。冯池便搀着他上得楼来。
一时三人进了房间,梅花自也从旁边自己的屋子过来,为三人端上了香茶。梅花的师傅这才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先前说的左不过一些他与梅花这些年如何清苦,他又如何倾心栽培梅花等说辞。冯渊主仆二人也少不得耐着性子细听。待又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他才切入正题,却是狮子大开口,要价纹银一千两。
冯渊主仆二人一时都愣住了,须知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冯家虽然也是富裕殷实,但一时也筹措不出那么些银子来。若想筹措出来,也少不得卖些田地,即便如此,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凑齐。
梅花也是花容失色,心头不由生恨,遂一改平日文弱之性,怒气冲冲奔到他的面前,指着其鼻子道:“好黑心的师傅,当初我七岁时,你买我不过花了五两银子。这么多年来,我名为你的徒弟,实为你的使唤丫头,贱命奴才,重活轻活,哪一样不是我亲历而为,你高兴了就赏我一顿饱饭吃,不高兴了还不是一顿拳打脚踢?待长到十岁,你便让我卖唱赚钱,哪一次赚的钱不是进了你的腰包?五年了,我赚下的银子也不少了!可是你半钱银子也未给我使过,就身上的几件衣裳还是那年唱堂会,一位好心的夫人赏赐的,如今我得遇到一个温文善良的公子,承蒙他不弃我的出身,愿意为我赎身,你竟如此丧尽天良,出此天价!你的良心真的让狗给叼去了!”说罢,梅花便痛哭流涕。
这一番话说得冯渊心里如油煎火烹,只恨自己是个文弱书生,恨不能几拳把这个万恶之人打倒,从此救梅花出了苦海。冯池听罢也是伤心落泪。梅花的师傅,也一时语塞。
正在几人默不出声之时,梅花突然不知从何处拿了把剪刀出来,只将你利刃直对着胸膛。几人无不大惊失色。
冯渊三人皆吃惊不小,冯渊最为担心,他大喊道:“梅花姑娘,须知寸铁为凶,你且放下那东西,有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做主的。”
梅花忘了冯渊一眼,不由泪花漫上了眼眶,道:“梅花我虽然身份低贱,但也知这人世间贵在‘情义’二字,多谢公子对我的一片深情,只是今生你我恐怕无缘,待来生吧,若我有幸还与公子相识,咱们再续前缘吧!”说罢,以剪便刺。
冯渊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奔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梅花的手,生生地把剪刀夺了下来。道:“梅花,你为什么这么傻?我爱慕你的为人,不管你出身何处,也不管你身份如何,只愿一心一意地与你结成夫妻,纵然那海枯石烂也定然不悔,眼下慢说是千两纹银,就算是万两银子,我也一定会为你筹措的。”
一番话语说得梅花潸然泪下,她哽咽道:“梅花何德何能,得遇公子如此这般深情厚谊,只是我又怎么能让公子为我如此破费呢?今天,我就要讨个公道。”说罢,又对着她师傅正色道:“我梅花让你奴役这么些年,如今罪过也该满了,这个你心里自是比谁都清楚,今天我把话与你也说明了,你手里虽然攥着我的卖身契,但那上面不过写着五两纹银,你漫天要一千两银子,凭着到哪也说不出理去。故让冯公子给你百两银子,赎我的身,已然是很对得起你了。今天,我也告诉你,我生是冯公子的人,死是冯公子的鬼。你若要再提那千两纹银,我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人财两空!”
一旁的冯池也被梅花的一片果敢赤诚所打动,故也忙见机劝说道:“我说师傅呀,你看梅花姑娘如此倔强,她与我家公子又是如此情深意厚,倒不如你顺水推舟,做桩好事吧,要不真要是闹出了人命,你人财两空不说,弄不好还要吃官司呀!我这里现正好有纹银百两,我这就与你取来,今夜咱们就把这事办了,各走各路,岂不甚好?”
梅花的师傅没料到梅花竟有此激烈的言行,一时也没了主张。这时又见冯池把一百两银子拿将过来,又瞅见梅花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也不得不答应下来。值当吃个哑巴亏罢了。遂从箱底掏出了梅花的卖身契,交与了冯渊。梅花看到这个,终于大舒了口气。冯池见大功告成,心里却犯了嘀咕,事情似乎过于顺利,因而心头兀自泛起一种不祥之感。就想速速离开这个不祥之地,然此时城门已关,少不得住宿一宿,明天再启程吧。
一时三人出来,冯渊心头十分欢喜,拉着梅花的手只是不愿意放开。梅花羞红着脸道:“公子莫急,我早晚已是公子的人了,明日便与公子同行了,凭公子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断不会离公子左右了。”二人又闲话了几句,梅花就自去自己房间安寝,暂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