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中华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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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契约华工制即“隐蔽的苦力奴隶制”

19世纪中期,中国正处在鸦片战争之后的创痛之中,民不聊生,许多人被迫签订了出外当苦工的卖身契约。

1806年,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在广州招募了300多名华工,租用葡萄牙人的船只将这些华工从澳门运到槟榔屿,再换英国船分二批运到英属特立尼达,第一批147人,第二批192人。这些华工抵达后,全部到甘蔗园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1810年,葡萄牙人也从中国拐骗几百名湖北茶农到里约热内卢的植物园种茶。

中国苦力大批移入拉美是在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其主要原因是:

第一,从中国方面来看,鸦片战争后,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用武力迫使清政府打开中国门户,在中国沿海广东、福建一带大肆掳掠与贩卖中国人口。在清政府腐败统治下,经济凋敝,社会动荡,民不聊生,许多人不得不离乡背井,到处流浪,以至飘洋过海,另谋生路。

第二,从拉美方面来看,1790年至1826年间,拉美地区爆发了轰轰烈烈的独立战争。在独立战争期间或独立后不久,拉美不少国家先后宣布废除奴隶制。随着奴隶贸易的衰落和黑奴制度的崩溃,拉美国家迫切需要廉价劳动力来开发经济,特别是补充和充实热带种植园、采矿场的劳动力。

第三,在非洲黑奴贸易被禁止后,西方人口贩子为追逐高额利润,热衷于大规模地掠卖契约华工,将东方苦力贸易扩大到拉美。据估计,19世纪40年代至70年代,约有50万契约华工输入拉美。契约华工主要分布在古巴、英、荷、法所属的拉美各产糖殖民地,以及鸟粪产品的出产地秘鲁,其次是出于殖民扩张的利益需要进行重大工程建设的地方,如巴拿马、墨西哥、智利等国。

据谭乾初《古巴杂记》引用的英国驻哈瓦那总领事馆档案材料,1847至1874年间被运往古巴的契约华工总数达143,040人,实际到达古巴126,008人。另据秘鲁专门研究华工问题学者温贝托·罗德里格斯所引用的材料,1849至1874年间,约有10多万契约华工移入秘鲁。据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总理埃里克·威廉斯(1911~1981)所著《加勒比地区史》,1853至1879年期间,有14,002名华工迁入英属圭亚那,1854至1887年有500名华工到达瓜德罗普,1859年有500名华工到达马提尼克。另据资料,1890年在荷属圭亚那(今苏里南)的华工达1万人。20世纪初,英属特立尼达有华侨5,000人。

西方人口贩子通过贩卖华工,牟取暴利。据1871年的有关报道,人口贩子每贩卖1名华工到古巴,可获利150比索;船长可获利200至300比索。1859至1863年,每名中国苦力在古巴和秘鲁的市价约为400比索,1866至1874年为350至500比索,有时涨到1,000比索。

华工运到拉美各地后,通过“卖人行”公开拍卖给大庄园主、种植园主和矿主作苦力。一般每名华工与雇主各立一份契约即雇工合同,载明工作期限(一般为5至8年)和工资额。古巴历史学家胡安·希门尼斯·帕斯特拉纳在其《古巴历史上的中国人(1847~1930)》一书中,刊载了一份华工雇工合同的中、西文原件。这名雇工名叫吴生,原籍广东省广州人,年龄29岁,立合同日期为同治5年(1866年)9月17日。合同规定“工期八年……每月工银四元”,“所有城内城外,无论何工,或田亩或村庄或家中使唤,或行内雇工或磨房或园圃指不尽各项工程,我悉听从力作”。有的雇工合同甚至还规定了雇主可鞭挞华工次数的最高限额。古巴原驻德国公使奇沙礼在本世纪初写的《华工赞助古巴独立史略》一书中写道:“签押合约,以为凭证。该约系书华、班两国文字,订明年鞭挞之数,不得有过若干。无奈华奴不识管工者之算术,由是日受鞭挞,久之亦不记所挞之数矣。彼业农之家,购得华奴后,随即带往植园当工,一如往者黑奴之待遇,每日操作十四时,合同八年期满后,乃得受雇别处。于此八年中,捱饥抵饿,犹为常事,其日夕辛劳,加之以地方污秽,不合卫生,身体日渐疲弱,故华奴于未满合约前而丧失生命,居百分之七十五,惨哉!”

可见,雇主们买下华工后,即带回自己的庄园或矿山,迫使华工从事各种繁重的劳役。雇主为了在契约期满前,尽可能榨取华工的血汗,常常使用各种强制手段奴役和虐待华工。据估计,古巴华工的劳动寿命只有5年。到1880年,古巴的12万多名华工只剩下4万多人。秘鲁华工活到工作期满的,不到三分之一。

拉美契约华工,实际上处于一种变相奴隶的地位,恩格斯称拉美契约华工制为“隐蔽的苦力奴隶制”。

由于非人的待遇和繁重的劳役,中国劳工在秘鲁的矿山和庄园中,至少有一半人没等契约合同期满就死亡了,剩下的人熬过了漫长的苦役,待契约合同期满才恢复自由,离开庄园。他们大多从事秘鲁人不愿意做的工作,如小商贩、摆地摊,有人到沿海的村镇,有人到秘鲁中部的山区,甚至有的隐遁到东部渺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分散到秘鲁各地。

苦难深重的契约华工,从登上拉美海岸的第一天起,就为了解放,为了摆脱身上奴隶的锁链而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1870年9月,在利马省巴蒂维卡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华工暴动。当时,几个大庄园的华工们联合起来,为了防止被人识别,每人都画了大花脸。他们秘密约定暴动时间,同时举事。在暴动时华工打着旗子,奏着中国音乐,向庄园主发动进攻。参加这次暴动的华工有1500余人,由于秘鲁政府调集大批军队弹压,起义的华工在瓦腊加被残酷镇压,有二三百人被杀。

“可怜无定河边骨,疑是春闺梦里人。”十几万的中国劳工,怀着改变命运的幻想,背井离乡,却被骗往遥远的异国他乡。他们在秘鲁的种植园奴隶般的遭遇,他们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奋起反抗最终失败,许多人暴尸荒野的悲剧,使人联想起美洲黑奴的遭遇。然而比起许多描写黑奴的文学作品和电影,华工的命运更惨,但似乎被后人遗忘了,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早在1864年,清政府因古巴华工问题同西班牙签订《中西天津条约》,条约规定,华人可以自由地到西班牙所属的殖民地做工。但殖民者并不遵守条约。在海内外谴责凌辱虐待华工和要求改善华工处境的舆论压力下,清政府曾同西班牙、秘鲁等国谈判,并曾于1874年派遣专使陈兰彬赴古巴实地调查华工情况,同年又派容闳为出洋委员到秘鲁调查秘鲁华工状况。1875年、1881年、1889年,中国又分别同秘鲁、巴西和墨西哥3国签订了通商条约,并建立了外交关系。

由于中拉人民的共同斗争,以及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在拉美盛行了近30年的“苦力贸易”于1874年前后被制止。

由几十万契约华工及其他华侨组成的劳动大军,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同拉美当地各族人民一起,共同进行农、矿业开发和交通建设,用辛勤劳动的汗水浇灌拉美的沃野,对各侨居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作出了重要贡献,促进了拉美的繁荣。正像秘鲁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官员、研究华侨史专家罗德里格斯说:“没有中国人,就没有秘鲁的农业。”

中美洲、加勒比地区甘蔗、咖啡、棉花种植园的发展,智利硝石和秘鲁鸟粪的开采等,特别是在1852年至1856年间,2万华工参与了巴拿马运河的开凿;秘鲁利马——奥罗亚铁路、墨西哥国家铁路的修建等,无不凝聚着上万华工的血汗。

特别是在19世纪后期,华工、华商和其他华侨也曾为了拉美人民的解放而同当地人民并肩战斗,流血牺牲,对古巴、秘鲁等国的独立起了重要作用。

但随着铁路、公路、运河等建筑工程完工,华工在完成当地人所不愿干的苦力工作之后,却受到美洲各国的排斥、歧视、限制入境、甚至驱赶等不公正的待遇。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与美国和拉美一些国家成为同盟国之后,华人在当地所受的非人待遇才逐渐得到改变,长达一个世纪的受欺压、受歧视、受凌辱的悲惨历史才得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