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比利时这个国家有三个大区政府,外加一个中央政府,结构十分复杂,因此极易引起混乱,尤其是对外国人而言。布鲁塞尔市是欧洲议会两个所在地之一,从地理的角度讲,它与布鲁塞尔大区是同一的,但是从技术上讲,它们又不是完全等同的。因此,有些到访者把布鲁塞尔称之为混乱之都(韦克斯曼,1993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霍夫斯泰德证实(1991年),在比利时人对于不确定性的强烈拒绝与他们高度的紧张和不安心理之间存在着一种密切的联系。比利时人的这种特点在诸多方面均有体现。例如,比利时人是一个力图“做事”的民族,他们清晨即起,从早忙到晚。他们的许多格言都讲到要明智地使用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时间能治愈一切创伤”等等(韦雷昂,1987年)。他们总是试图为每一件事都做好充分准备,以便不出任何差池。他们之所以持有这种态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比利时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比利时人在历史上从未成功地抑制住入侵者的军队。正如前面指出的那样,比利时从1830年起才变成一个独立的国家。西边的北海是该国的唯一自然边界。因此,任何人决意要征服欧洲大陆,一般都会从比利时这个“低地国家”人手,然后由此向前继续推进,俾斯麦和希特勒都是如此。
比利时人的宗教取向也促使他们忙个不停。天主教教义十分重视个人在现世的良好品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为来世获得一个安逸的位置。大约75%的比利时人都是天主教徒。从历史上讲,比利时造就的修女和神甫按人均计算超过世界任何其他国家。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比利时的宗教热情已经下降,大部分比利时人也不再定期前往教堂,但60%以上的居民却是在天主教教会学校接受教育的。由于天主教是比利时的正式宗教,因此,天主教的教区、神甫和教会学校都可从国家那里接受财政资助。比利时的宪法保证宗教信仰的自由,最重要的宗教在首都都有自己的代表。但是,对于多数比利时人而言,其他宗教只是为外国人服务的。
比利时人为尊重传统和避免不确定性所做的巨大努力的结果之一,便是他们时常会出现一些轻微的精神衰弱。在比利时,你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形:当你打电话给比利时人确认某项原定的约会时,约会往往被推迟,因为当事人深感“精神疲惫”。这通常意味着他们睡眠过度、体力透支或者是暂时无法处理世事。每当比利时人感到精神衰弱正在到来之时,他们一般都会叫医生前来诊治,而医生通常会给他们开一些镇静剂,并嘱咐他们多加休息。在比利时,药品很容易得到且由公费医疗支付,但药品质量则常常令人怀疑。就人口比例而言,比利时的医疗卫生设施是绰绰有余的,比利时每千人所享有的医院床位数和医生人数创世界之最,无人能够挑战。医生、护士上门服务是惯常的做法,由准医疗人员对病人进行护理也极为普遍。
合作与和谐
花边编织工在编织一块花边时,他的注意力首先在于设计图案的平衡与对称。他要努力在花边部分与亚麻织物(如桌布、床单、服装等)之间的谨慎平衡,防止因其中一部分过分突出而破坏整体的和谐。制品的总体效果应该是和谐的,不能有散乱空间和接头,这样才能保证结构的整体性。编织工的编织动作可能是迅速而简洁的,但他们的动作范围是有限的,要按照预定的方案进行。
另外,花边本身是十分精巧而又不过分抢眼的。传统的花边大都是白色或象牙色的,它们往往被用来平衡衬托物的强烈色彩,使诸如桌子等物器的坚硬的质感得到柔化,或者使某件物品看上去更加平衡。花边本身这种注重平衡、中性、不走极端的特性也反映在比利时人对待世界的态度上,尤其是反映在他们注重连续性、注重谦逊以及比利时国务活动家开展政务活动的方式上。
比利时人通常要把他们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维持现状、维持事情的连续性与平衡、以及维持社会的标准生活水平之上。他们总是努力使国内的文化和语言差异不至破坏日常生活,努力在保持中立或使相关各方达成一致的条件下从根本上消除冲突。自建国以来,比利时经历了程度不同的由语言差异引发的紧张状态。但是这些紧张状态从未导致暴力冲突或流血冲突。每当必要的时候,人们都能达成妥协,因此不满情绪得以平息,紧张气氛也得以缓解。在花边加工过程中,这就意味着拉紧编织线,以避免可能的空洞,防止最终伤及编织品的质量与耐用性。
尽管比利时人在控制本国的气候方面做不了什么事情,但该国特有的温和气候却反映在比利时人对于生活的态度上,这就是中庸之道。由于所在海湾的湾流浸润着海岸,比利时的气候十分温润,气温在冬季10度和夏季30度之间上下徘徊。比利时的天气经常是多云或多雨的,很少降雪,也很少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在冬季,人们总是喜欢多云的天气而不是晴朗的天气,因为云彩的帐幔可以使人产生大地被隔绝之感。
中庸之道也是比利时经理人员通常的选择。企业的雇员在称呼经理人员时都使用他们的姓或正式称号,但尽管如此,比利时的经理人员却很少通过自己的外表、自己的高工资、或是通过自己对工人采取的可能会导致裂痕的态度而显示自己,而这恰恰是美国经常发生的。在比利时人看来,财富是某种共享的东西而不是借以自我炫耀的东西。
比利时人所具有的这种平衡、平和的态度,也反映在他们不大注重竞争这一特点上。他们更加看重合作而不是竞争。这个国家的经济社会结构在设计之初,就有意识地要抑制竞争的冲动。它的社会化的医疗制度和社会福利制度为所有公民提供了全面的医疗和资金资助。由于所有失业者有权享有福利待遇,能够得到相当于工作时所得工资70%以上的失业补助,因此不存在居无定所、流浪街头的问题。另外,只要失业人员在每星期指定的时间内到职业介绍所报到,并申请查看自己的就业状况,那他们在享受失业补贴方面就没有任何时间限制。不过,职业介绍所指定的报到时间每星期都会变化,以避免可能的欺诈行为。
最近,人们在讨论是否将领取失业补贴的期限限制在五年之内,但是只要政府负担得起,比利时人可能就不会限制这种补贴。比利时多数公民认为,不论一个人寻找工作的能力如何,享有一定程度的生活水平是每一个人的社会权利。无庸赘言,比利时的失业补贴、社会保险、医疗体制以及其他社会化服务,都是建立在西欧最高税率之一的基础上的。尽管比利时人大都工作努力,劳动技能高超,人均劳动生产率指数相当高,但如此之高的税率却使劳动成本几乎与劳动生产率相抵消。
比利时人之所以不大注重竞争,还有另一促成因素,这就是,在很多情况下,工资并不依据劳动者的努力程度和劳动效益而变动。一位教书的教授即便把大量的时间用于研究并经常发表论著,那他也不会比生活作风更加懒散的另一位教授拿的工资更多。除了不一定被人特别看重的个人成功之外,比一般教授或同事工作更努力的人得不到多大补偿。人们强调得更多的是同事间的合作,而不是为了爬上最高领导层而进行的相互超越。
比利时人还具有国务活动家和谈判家的伟大传统。弗莱芒画家鲁本斯本人就是一位传奇式的国:务活动家。鲁本斯尽管擅长绘画,但他所付出的最大努力是推动国际间的合作。他受雇于王室或富有的商人,为他们作肖像画。由于画肖像需要很长时间,被画对象要一直坐在那里,因此就有人付款给鲁本斯,让他在所画对象那里宣传其理论与观点。例如,鲁本斯曾被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派往英国,一方面为英王查尔斯一世画像,另一方面也为促成两国间的贸易协定进行谈判。鲁本斯之所以在一生当中画了将近1600幅人物肖像,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现代比利时人继承了这一传统。他们善于合作的天性再一次明显地表现在他们对于欧洲联盟以及对于整个世界的态度上。比利时的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使它成为1992年欧盟谈判的理想模式。恰恰也是由于这一原因,布鲁塞尔被选为欧盟的两首都之一。1967年,出于许多相同的原因,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也把自己的总部从巴黎迁移到布鲁塞尔。今天,在世界现有的将近12800个国际组织和协会当中,有近1300个将其总部设在了布鲁塞尔及其周边地区。由于比利时对这些组织、机构的无条件开放,由于它的平衡特性,由于它地处欧洲中心的地理位置,布鲁塞尔已变为世界最重要的国际地区之一。
众所周知,比利时人擅长克服谈判中的各种障碍并达成妥协,尤其是在有关方面发生激烈争吵、表面上已超过大家的忍耐限度之后。每到这个时候,比利时人很可能会中止正式谈判,而让大家都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去。在酒杯交错或进餐之间,各种争执就会得到化解。
另外,最近30年来,那些力图在欧洲实现拓展的国际公司大批涌入比利时。比利时将近40%的工业企业是由外国人开办的。比利时政府为这些国际集团提供了极大的税收优惠政策,以便促使它们把自己的总部或高科技产业引入这个国家。尽管比利时工资水平高、工业劳动成本高、个人所得税税率高,但这些国际公司还是在这个国家寻找到各种投资建厂的便利,利用了它所具有的运输方面的基础设施和良好的经济环境。比利时人轻而易举地实现自身平衡的另一个因素,是它在保持自己特性的同时实现了本国的国际化。
最后,比利时人虽然完全有理由感到骄傲和自豪,但他们的成功却很少得到外国人的承认。比如,许多读者在阅读本书这一章之前可能就不知道比利时在花边艺术当中所具有的重要性。另外,人们一般也很少知道比利时人能够生产世界上最好的几种啤酒和巧克力。按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排序,比利时在世界各国当中名列第12位,达24757美元。
尽管比利时在国际上拥有突出的地位,但许多人对于这个国家仍不熟悉。比利时人之所以在国际上未得到承认,看来主要是由于他们对生活所持的态度。比利时人一般不喜好夸夸其谈,不愿意炫耀自己的能力与成就。相反,他们表现得总是像一片镶缀在衣服领子上的小花边。他们总是把自己最好的品质展现出来,但又不刻意引起别人的注意。有的人把这种态度看成是“自卑感”的体现,但这种看法同比利时人对本国各种特点所抱有的无可置疑的自豪感是相矛盾的。比利时人并未感到自己地位低下或不值得赞赏,实际上他们的感觉恰恰相反。他们相信,他们的国家可以而且一定能够在欧盟和世界上发挥重要作用。典型的比利时人所注重的是他们的国家在各国际市场间发挥的协调人和和平缔造者的作用,尽管有时得不到国际上的瞩目与认可。
总而言之,比利时就像它所生产的花边一样,是一个复杂的国度。它的居民已经学会如何应对不同文化和语言群体在相互交融时所必然遇到的挑战。比利时虽然仅仅建国160多年,但它有着丰富多彩的历史和光辉而复杂的未来。比利时将自己丰富多彩的特色奉献给了欧洲联盟,犹如一片小小的花边将自己的深沉与美丽镶嵌了在一件裁剪得体的衣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