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光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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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家人就这样愉快地交谈着。蔡认娘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取出一大沓纸,放在厅内的大桌板上。柯玉芝首先看到了书名《娘惹菜谱》,认娘一边翻着稿子,一边说:“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你们要学,就先拿去学吧。”

柯玉芝说:“好呀,你又当妈妈,又当师傅;我又做媳妇,又做徒弟。现在就开始吧!”

柯玉芝有学厨的兴趣,李光耀当然求之不得。他当即上街买来肉类、蔬菜和作料,把炉火烧得旺旺的。

蔡认娘先教玉芝“刀功”,什么食物要切薄,什么食物要切厚,她一一进行了介绍。她兴奋地对儿子、儿媳说:“中国食品脍炙人口,饮食文化十分丰富。南洋各国也都有自己的特殊食谱……”

一边听婆婆的介绍,一边翻看《娘惹菜谱》,柯玉芝突然间产生一股对婆婆的崇敬之情。她心想,这位被四邻誉为勤快、俭朴、忠厚的家庭主妇,其文化素养一点也不比国家级的厨师差。玉芝特别欣赏蔡认娘在《娘惹菜谱》中的说明:“各地饮食文化与各地的历史和地理关系很大。比如,印度尼西亚、马来亚和新加坡,是马来族聚居的地方,它们的民族食品基本上是大同小异,所以一般统称为马来食品。而菲律宾等国,虽然其民族的大部分也是马来族,但因历史和地理原因,其食品却有较大差异。”

柯玉芝对李光耀说:“有时,我们好像对理论很精通,其实,要说最基本的文化知识,我们连妈妈也比不上。”

李光耀深有感触地说:“妈妈对饮食文化有较大的贡献,她从历史和地理上认识南洋食谱的共同性,并进行系统化。”

柯玉芝也进一步说:“从历史上看,伊斯兰教从阿拉伯传入印度尼西亚,所经之地都留有阿拉伯民族的生活习惯。马来人普遍信奉伊斯兰教,其食品以牛、羊、鸡、鸭、鱼、虾为主料。新加坡是亚洲烹饪的一个总汇,食品多,食谱丰富,既有华人的传统,也有马来族的特色,猪、牛、羊、鸡、鸭、鱼各种动物无不入菜,甚至连椰子、香蕉等热带水果也可入菜。”

三人一边说,一边做,很快,一桌丰盛的宴席就做成了,有椰汁鸡、椰汁羊肉、马来亚椰汁熘鱼、辣椒椰汁牛肉、椰汁蛋糕,还有一道客家名菜——“羊斗虎”。

本来,蔡认娘没准备做客家菜。柯玉芝央求说:“妈妈,你教的都是南洋菜,能不能做几道客家菜?以后,光耀的客家朋友来访,我就可以显显功夫,炒几盘客家风味菜了!”于是,蔡认娘把鲜猪肉、鱿鱼、虾米、鲜鱼肉、香菇以及作料剁成焰,再将豆腐切开,嵌进肉馅,放进油锅煎成黄赤色,名菜“羊斗虎”即做成了。蔡认娘告诉光耀、玉芝,这道菜是她从太公、太婆那里学来的,本来名叫酿豆腐。有一年,孙中山先生到客家视察,设宴招待时,孙中山觉得酿豆腐味道不错,便问菜名,一位乡绅用半生不熟的国语回答,把酿豆腐说成“羊斗虎”。孙中山高兴地说:“羊斗虎,有意思!”其他人知道误会了,忙做解释。孙中山先生呵呵大笑说:“羊斗虎,这个名字好,革命成功后,办大宴席,就用这道‘羊斗虎’。”从此,大家都叫酿豆腐为“羊斗虎”了。

李光耀高兴地对柯玉芝说:“你要感兴趣,将来跟着妈妈,把这些菜的由来整理一下,也可以出一本大书了。”

柯玉芝摇摇头说:“日后就没空了,我们的律师事务所差不多快挂牌营业了。”

一提起律师事务所,李光耀突然想起,这段日子一直为婚事操心,把事务所的筹办给忘了。幸亏柯玉芝有心眼,抽空向上做了申报,并办妥了审批手续。

这一天,李光耀和柯玉芝向上申报的律师事务所——李光耀律师事务所被正式批准了,李光耀叫来几位老友,与全家人一起共餐,以示庆贺。邻居们都羡慕地说:“李家真有福,喜事接踵而来!”

第一大好人

婚事过后,李光耀和柯玉芝开始投入开创事业的紧张工作中。

当时的新加坡还是马来亚的一部分,由英国殖民当局统治,经过李光耀、柯玉芝和五六个雇员的努力,李光耀律师事务所终于在新加坡闹市区开业了。开业这天,天晴气爽,风和日丽,在一片鞭炮声和围观人群的掌声中,用马来文、英文、华文三种文字写成的招牌上蒙着的红绸子慢慢被揭开了。

事务所招牌上的镏金大字,闪闪发光,预示着事业兴旺,前程似锦。事务所内的陈设,显得非常庄重,写字桌、大书橱和长木凳全都用黑漆油刷,其黑颜色表示的意义是:公正辩护,铁面无私。

“公正辩护,铁面无私。”这八字宗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作为马来亚一部分的新加坡,与马来亚一起受英国统治,在这样的政治基础上公正打官司,难度是很大的。李光耀和柯玉芝精通各种法律,又能言善辩,律师事务所一开业,就在民众中产生良好影响,找他们打官司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收入也越来越高。

儿子媳妇收入的增高并没有使父亲李进坤高兴,反而使他越来越担心。老父亲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在钟表店干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如儿子媳妇打一场官司的收入高。儿子媳妇天天打官司,天天与官家作对,万一打错一场官司,就可能给自己和家庭带来一场严重后果。所以,李进坤认为,还是开钟表店好,“辛苦钱,万万年”,虽然辛苦一点,赚钱不多,但日子过得自在。他多次见到,有的平民百姓,一无权势,二无钱财,三无后台,常常受人欺压,李光耀接到这类投诉,总是义愤填膺,经过同法官反复辩论,最终赢了。李进坤担心,官家日后来个算总账,全家人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这种事在英国统治下的新加坡时有耳闻。

面对老父的担忧,李光耀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律师的嘴巴是圆的,什么时候也错不了!”然而,老父亲的心事也不是儿子的一句话就能消除的。

李光耀还是那样信心百倍地帮老百姓打官司,实际上,在内心深处,李光耀要从事的事业,不只是帮助老百姓打赢几场官司,而是要彻底结束殖民主义制度,建立一个独立、自主、民主的新国家。律师事务所只是他深入群众、了解群众、联系群众、组织群众的一个桥梁和基地。

早在剑桥大学时,李光耀就曾向吴庆瑞和杜进才表示,一毕业回到新加坡,就想方设法唤醒民众,为自由独立而斗争。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一目标服务的。

20世纪50年代的马来亚,与其他东南亚国家一样,进步力量蓬勃发展。马来亚共产党因为长期领导人民进行反英斗争,后来又积极组织抗日游击队同占领军斗争,所以在人民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战后,由马来亚共产党和接近马来亚共产党的“左派”人士组织了许多进步社团和工会,形成了一支反帝反殖的巨大力量。当时的华文学校也成了进步青年从事政治活动的营垒。而工会因为要同英国殖民当局进行有理有据有力的斗争,急需既懂法律和英文,又同情和支持工人运动的人来帮助他们。李光耀很符合这些条件,他既是华人,又是律师,最难得的是他很同情工人和“工运”,愿意为工会义务效劳,自然大受欢迎。

1952年,马来亚邮电工人大罢工,李光耀被聘请为邮电工会的法律顾问,初次显露出他对工运的作用。他同工人心连心,和一些工会代表一起与英国殖民当局谈判。由于李光耀的出谋划策,巧妙应对,最终达成了有利于工人和工会的协议。

那几天,老父亲李进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心想,我们一家三代人从客家山区来到新加坡,积了一点血汗钱,供养儿子从剑桥大学毕业,人人都说有福气、有前途,这福气和前途难道就是天天与官家作对?而且,李光耀一直在罢工现场,几天几夜也不回家,家人只能从报纸、电台的报道中得知他的去向。由于罢工影响市场,加上李进坤心绪不宁,他干脆将钟表店关门停业,坐在家里日夜听着收音机,静观时局的发展。

深夜,电台里广播李光耀同工会代表一起,与英国殖民当局谈判,李进坤是竖起耳朵一字不落。双方争执异常激烈,有人甚至扬言要用武力干预和镇压……

李进坤走出房间,见柯玉芝也没入睡,而是抱着刚满月的孙儿李显龙坐在凉台上。李进坤脱下身上的衬衫,轻轻盖在孙子显龙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说:“电台刚刚广播……”

听了李进坤转述的电台广播内容,柯玉芝急了,问道:“谁要动武?”不待李进坤回答,为了安慰公公,柯玉芝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爸爸,现在是什么时代?我断定他们不敢轻易动武的!”

柯玉芝嘴上很硬,实际上她也很担忧。公公李进坤听了媳妇的话,也都赞同,只是他担心,人心难测水难量,万一有谁逆时代潮流而动,吃亏的还不是工人,包括李光耀。

李进坤叹了一口气,回到房间,见老伴蔡认娘也在收听电台广播,把蚊帐放下,说:“还听什么,时间不早,好睡觉了。”

“莫吵!”蔡认娘正听得入神,边听边说,“罢工胜利结束了。你听,光耀在演讲哩!”

李进坤连忙把收音机声音放大,电台里传来儿子李光耀那坚定的声音:

“工人民众们,由于我们一直坚持和平的方式示威、请愿,整个大罢工发展得很顺利。我同工会代表一道,向英国当局做了交涉,进行认真的谈判,终于达成了有利于我们工人和工会的协议,我们胜利啦……”

接着,李光耀宣读了协议的全文,工人们兴高采烈,高兴地举着小旗子上街游行。邮电工人的游行队伍来到李光耀律师事务所门前,拼命燃放烟花爆竹,喜庆的气氛,丝毫也不亚于春节。工人们跷起大拇指高兴地说:“有李顾问的支持,我们的罢工终于获得胜利了!”

经过几天几夜的紧张斗争之后,异常疲倦的李光耀回到家中。当他看到父母、妻子为他取得的成功高兴时,看到刚满月的显龙可爱的小模样时,倦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从玉芝怀里抱起儿子,亲了又亲,看了又看。

第一炮打响后,李光耀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于是,其他工会纷纷聘请他担任法律顾问,而他也是有求必应,来者不拒,结果成了100多个工会的法律顾问。李光耀取得了马来亚广大工人群众的信任和尊重,也为自己积累了一笔相当大的政治资本。

在担任工会组织法律顾问的同时,李光耀对平民百姓的冤假错案也十分关心,经常受理一些民间小案。有一天,一位名叫刘仙源的伐木工人,慕名专程从诗巫山区前来李光耀律师事务所投诉。刘仙源是这样陈述的:“我在伐木时,不留意误将森林保护区的林木砍倒了几棵,当地殖民政府以维护森林保护法规的权威为由,对我进行起诉,并扬言要重判,请李律师在百忙之中抽点时间替我讨个公正,不然,我就……”

听着刘仙源的陈述,看着他满脸愁容、泪水汪汪的样子,李光耀深知其中有冤情,便满口答应去帮助他。但事务所的几个雇员却建议不予受理。因为,当时律师事务所案积如山,而此案本身违背护林法规,没有多少辩护余地,且“油水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