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的福音代替仇恨,以自我牺牲代替暴力,以灵魂的力量代替野蛮。
——甘地
(一)
1929年,席卷世界的经济危机狂潮袭来,几乎一夜之间,企业倒闭、银行破产、工人失业、产品过剩……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印度也深受其害,渴望自治的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在本年12月的国大党年会上,几乎是一致通过了关于独立问题的主要决议,几千名会议代表中,投反对票的寥寥无几,并在辞旧迎新的时刻郑重宣布:印度所争取的乃是完全独立。同时还通过了一项开展全面不合作运动的决议,甘地当仁不让地成为运动的领导者,并将1930年1月26日定为“全国支持独立日”。
1930年1月9日,甘地撰文在《青年印度》上发表:
在圆满的非暴力气氛与加紧推进建设性工作的前提下,几个月内,我就准备着手领导一次全民不合作运动,作一次成功的斗争。我们深信,享有自由及经由劳动所获得的果实并保有生活必需品使得有充分发展的机会,乃是印度人民以及任何人民不可否认的权利。我们也相信,如果有一个政府剥夺其人民的此种权利并予以迫害,则人民就拥有更进一步的权利改造或消灭它。
1月26日,庆祝独立日的活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以万计地学生、职员、商人、知识分子、工人纷纷走上孟买街头,高举“非暴力万岁”的标语。队伍不断扩大,全国各大城市纷纷响应。在遥远的乡村,人们用祷告和齐聚一堂的方式重温誓词开展活动。
甘地深知,独立的意义在于切实地维护印度民众的根本利益。在1月31日,甘地向欧文总督提出了11点要求,其中包括把卢比的兑换率降低到1先令4便士;降低田赋50%;减少军费50%以上;减少英国官员的薪金50%;实行保护关税率,限制外国布匹与服装进口;给印度船队以内河运输的特权;取消刑事侦缉局或对其确立监督;给印度公民以带武器自卫的权利;废除政府的食盐专营法,取消盐税;禁止出售酒类;释放除“犯杀人罪或教唆杀人罪以外的全部政治犯”等。
这些要求虽然引起了英国报界的猛烈抨击,但却得到了底层民众更加热切的相应。
经过多次的失败和经验的总结,这一次甘地是做了万全地准备的。2月27日,甘地在《青年印度》上又发布了他对这次不合作运动的三点指导思想:
首先,一旦他被捕,不要像1922年那样只作静静的消极抵抗,而应发动最积极的非暴力斗争,以便每一个信奉非暴力的人都能尽其最大努力和意愿进行斗争;
其次,这次运动一开始只由真理学院的师生及那些能够恪守行动纪律的人参加,有了好的开始后全国可群起响应;
第三,必须尽最大可能阻止暴力的发生,但非暴力运动一旦发动,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不应停止。
同时,甘地也明确地指出了国大党义务工作队员应遵循的准则,即:
不得怀恨,但要忍耐对方的愤怒,不可杀人而且不可报复;对无理的命令不可因畏惧而服从;不可伤害或诅咒他人,但要保护对方使其不受伤害,甚至甘冒生命危险;不得拒捕或被没收私人财产,但受托管的基金万万不可交出,即使因此而丧生;一旦被捕入狱应严守狱中规矩;在团体行动中,必须接受上级命令,万一有严重分歧时,不妨辞职;作为一个义勇工作队队员,别希望组织会照顾其眷属。
在成功地领导了第一次全国总罢工的11年之后,这位伟大而睿智的战士明白:印度人民已经做好了以非暴力抵抗赢得独立的准备。而他自己,也已经擦亮了利器,准备开战了!
(二)
食盐是百姓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调味品,然而英国政府为了实现经济垄断却实现食盐专营,借以提高盐价和搜刮民财。印度又靠海,这得天独厚的环境使得自制食盐成为可能。因此,甘地选择了以食盐作为这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突破口。
真理学院是甘地花费了15年的心血所创立的,当初入院的小孩子们多数都已长大成人。他们与甘地有着相同的信仰和决心。甘地准备亲自率领一批非暴力信徒从真理学院徒步前往200英里开外的丹地海滩去淘捞海盐,制造贩卖,搬运私盐,以示抵抗决心。
因此,他亲自挑选了78名真理学院的学员,包括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徒等。行动开始之前还选取了20个学生作为长征队的前锋,提前去动员组织沿途居民,以便扩大影响。
3月12日清晨6点半,78名信徒跟随甘地向大海进军。前来围观的群众前呼后拥,各国新闻记者也紧随其后,人们潮水般地涌向甘地。上身赤裸、腰围土布的甘地手拄拐杖,精力旺盛而步伐坚定地走向大海。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仍然没有降低一行人的热情,沿途甘地不断发表演讲,并强调非暴力方式的必要性:
历史经验证明,没有哪个国家——无论英国、美国或苏联——会容忍暴力抵抗,但印度采用的非暴力斗争却使政府无计可施。……只要有了自愿入狱的准备,面对刺刀与炸弹也会无所畏惧,政府便无可奈何。
祈祷、纺纱、为《青年印度》撰文写稿,甘地一件工作都没有停止过。
4月5日傍晚6点,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离丹地城不远的印度洋海滨。
4月6日凌晨,甘地向战友们交代,自己一旦被捕,后继人应为泰伯咭和奈都夫人。
随后,他们跳入大海举行了宗教洗礼。甘地俯身在海滩上淘捞一把海盐,然后将这象征着摧毁当局食盐法的白色粉末洒向人群,并当场发表呼吁:
“只要不怕坐牢,人人都可自制食盐!”
这是战斗的号令,整个印度半岛因此而沸腾。印度沿海各地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群众,他们淘制海盐分发给大家,并且每户人家门口都有一本如何提炼海盐的小册子,私盐在各地公开销售。
随后,甘地又发出不进酒铺和出售英国货商店的号召,很多人也都积极响应。集会、罢工风起云涌。甘地夫人也紧随在丈夫之后,带领着真理学院的女学员们出门查酒。
运动越来越深入人心,人民正在觉醒。新闻记者、教师、大学生、作家等,都纷纷进行义务宣传,用英文和本民族语言印行各种爱国和反英的小册子分发给大家。
英国殖民当局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随即加紧了镇压的步伐。
4月16日,尼赫鲁被捕,老尼赫鲁随即上阵代理国大党主席。加尔各答、孟买、马德拉斯都发生枪击群众事件,政府还不准人民集会。虽然群众遵照甘地的指示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但警察蓄意挑衅,百般侮辱,往往故意使和平示威演变成武力冲突。当局的罪行让甘地愤慨,他说:
“迷信暴力的人们,不要妨碍我们非暴力运动的自由!”
政府不断颁布新的禁令。而禁令一出台,国大党立即指导人民如何应对。虽然党员一个个被捕入狱,但后来人立即顶上原来的工作。
甘地仍然为群众呼号,并通知政府立即撤回对人民制盐的禁令。为了防止甘地发动更大规模的非暴力运动,5月4日午夜,政府出动警力将甘地再次逮捕。
(三)
甘地早已料到自己会被捕,他仍然无所畏惧地走进监狱的牢房。但听到这一消息的印度人民却为之震怒,甘地的继任者准备领导食盐长征。全国市商开始抵制英国布,10万余名群众自发举行游行示威,孟买5万余名产业工人罢工,很多社会名流也相继辞去名誉职位。政府发动军警开始破坏国大党支部,并逮捕了那里的领袖们。
5月12日,甘地的继任者泰伯咭一行刚上路不久便遭逮捕。
5月21日,泰伯咭的继任者奈都夫人又率2000名志愿队员整装上路,开始抢盐。但400名警察早已等在那里了。
盐仓外布满了铁丝网,掘好了壕沟,只待瓮中捉鳖。400名警察个个手执带钢尖的木棍或手枪,虎视眈眈地等在那里。
志愿队员们没有丝毫的退却,他们在离盐仓100码处整编分组。第一组涉水过沟,走向铁丝网。警察用木棍狠击队员头部,队员们相继应声倒下,血流如注。其他队员又踏着鲜血补上,警察仍然照打不误。没有反击,没有搏斗,连愤怒的咒骂声都没有。
随后的人被重新编排为25人一组,走到壕沟前就坐着不动,警察们的木棍仍然照打不误,鲜血从队员的头上流到身上,到处充满着红色的鲜血。然而,这并没有吓倒大家,一个个队员应声倒下,竟没有一个人还手。
警察并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的意思,他们改用脚踢,把队员拖下水沟,再补上几棍子。时近中午,所有队员都应声倒下,奈都夫人也被逮捕了。
美国记者密勒躲过了英国政府的拦截,偷偷来到现场,记录下了这无比残忍的一幕。事后他的报道由美联社发出,并在美国当地被1000多家媒体转载。他说:
“在过去18年中,我到过20个国家采访,目击过无数的暴动、巷战与暴乱,但从没有看到过像达沙拉这次的恐怖与残忍。”
世界舆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