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雨日,徐州百姓在雨中奔走惊呼“黄河决口”、“洪水暴发”,惊慌失措的人们好像末日来临一般,在大街小巷中惊呼着、哭喊着、四散奔跑着,乱成一团。徐州城门拥挤不堪……
徐州城墙上,苏轼戴着斗笠,正在指挥兵卒、民工抢修城墙。突然,衙役来报,城里居民怕城保不住了,很多人在往城外逃。苏轼大惊,因为此时徐州四面已被水围,若是逃出城去,定会被水淹死。所以他决定前去阻止百姓。
但旁边的赵通判劝他不要去,因为百姓私自逃出城去,如果淹死了,责任不在一城之太守;若是苏轼强行阻止,一旦城破,淹死了他们,朝廷必定会降罪苏轼。苏轼再次强调:逃出城去有死无生,而留在城中,城若不破,就不会死人。听了苏轼的话,赵通判很感动,随苏轼将逃难百姓劝回城中。
瓢泼大雨中,苏轼披蓑衣与赵通判骑马来到徐州城禁军武卫营。武卫营偏将出门相迎,抱拳施礼。苏轼下马后还礼说:“李将军,按大宋律,太守无权指挥军队。但时下情况危急,事关徐州存亡、百姓安危,迫不得已,请将军指挥武卫营官兵与州民共同抗洪,护卫堤墙。事后我将奏明朝廷。”
李将军坚定地说:“洪水横流,事关人命!大人如此,我等有何话可说,定当奉命!”说着,传下命令:全体士兵清点人数,立即出发。号角声声,两千多官兵迅速集合,奔赴城里……
连日大雨,加之上游洪水抵达徐州,徐州城外运河河水渐渐满溢而出,洪水向徐州城郊外奔涌而来……
苏轼在城墙上设置了临时指挥所,将徐州所有官员调集一处,统一安排任务。一直巡察水情的赵通判匆匆报告苏轼大水又涨三尺。听了这一消息,苏轼神色更加凝重,点头命令身后一幕僚去集中所有公私舟船,用绳索系在墙堤口,以减轻浪冲之险;命令牛监官轮流值班,昼夜不停,发现险情,鸣锣报警。渎职、失职者,斩!接着命令陈粮曹调度足够粮食,以供筑堤、护城的劳力用饭、饮水,不得有误!命令周副曹集中州城所有郎中,带药到州衙,腾出房子,为前方劳力救伤治病。还有,调遣几个郎中巡查城内水井,保证饮水清洁,以防瘟疫。又命令马户曹令州城节制使用柴草,以备久用,还要早备船只驶出城外弄柴,保障城民烧火做饭和取暖,不得有误!又命赵通判带领一队衙役前去巡逻,维护好城内秩序,凡有偷抢、破坏救灾物资墙堤者,一律严惩;众人纷纷领命跑下。
徐州城墙上,上万人在苏轼等官员的指挥下加固城墙,扛麻袋的、架门板的、挑土的、运石的、抬砖的,人呼马嘶,徐州城全力投入抗洪之中……
大雨连下几日,终于渐渐变小,但一直淅淅沥沥不停,而且到第十天晚上,大水仍毫无退去之象。
临时指挥所内,苏轼与赵通判灰头土脑、泥巴满身,二人在油灯下研究地图。苏轼看看地图,又看看邸报,摇了摇头说:“澶州曹村决口,沿途州县地势皆高,所有洪水齐泄而下,徐州地势低洼,西、南有山相阻,洪水一时无法泄去,黄河决口处又一时堵不上,故而徐州洪水久储不去。看来,我等须作长期打算。”
赵通判叹口气,担心洪水若长期浸泡,新筑大堤和城墙恐怕不能消受。苏轼也长叹一声,说这正是他所担心的。徐州已成孤岛,一旦有失,即刻被水淹没,二十万城民就会化为鱼鳖。
这时,朝云挎篮提壶而来,原来王闰之熬了姜汤命她送来。这姜汤正是驱寒暖身之物,为时下所急需。苏轼大喜,接过朝云递过的汤碗,请赵通判先饮。赵通判连忙推辞,请苏轼先饮。苏轼想那些守堤护墙的兵卒、百姓更辛苦,他们急需此汤,决定发动城内酒楼饭庄,每日早晚熬姜汤酬劳堤上劳力。他将这一想法告诉赵通判,请他喝过姜汤后即刻布置。赵通判见状也就不再推辞,接过汤碗,一口气喝完告辞而去。
朝云从食盒中拿出饭菜摆在土台上,请苏轼用饭。苏轼说朝云来得正是时候,低头狼吞虎咽,由于吃得太急,被噎住了。朝云忙上前为他轻捶后背,让苏轼慢点。苏轼感激地向她投以一笑,朝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苏轼已经连续十天在城头临时指挥所指挥抗洪,朝云受王闰之嘱咐请苏轼回家换换衣裳,苏轼却说所需之物带来此处即可。朝云感到奇怪,问苏轼“难道不洗澡了?”苏轼叹息一声说:“洗澡?弄不好整座徐州城都要泡在水里,我这个澡不敢洗啊!”
朝云笑了,转身又从篮子里取出一壶酒。苏轼大喜:“酒!呵呵,喝一点儿……”王朝云喜悦地望着苏轼。
苏轼吃完后,朝云收拾离去。不久,接到苏轼命令的马户曹从西城赶来。马户曹日夜操劳,几过家门而不入,孩子病了也顾不上看。苏轼先慰劳他的辛苦,又嘱咐他抽时间回家看看。马户曹叹口气说:“大人尚且如此,下官岂能懈怠,分内之事,应该应该。”接着问苏轼找他何事。
苏轼看着城外滔滔洪水,忧愁地说:“大水不退,十日有余,水深两丈,波如湖海,看来我等须作长期打算。天凉了,风吹日晒,露大人困,能否弄些苇席,沿堤扎些席棚,也好为大家挡风遮雨,吃饭、休息也好有个地方啊。还有一事,要尽快抽调一部分壮劳力,随时待命,防止管崩。”马户曹施礼领命,说:“大人勿忧,下官明白,明日即可完成,定不负大人重托。”苏轼满意地点了点头。
开封也是大雨飘泼。神宗立于迩英殿廊台上,愁眉不展,对垂手侍立身旁的张茂则说:“如此大雨,徐州可谓雪上加霜,苏轼和徐州兵民不知怎样了!”张茂则宽解神宗:“汴京大雨,徐州未必有雨,陛下放心便是。”神宗登时不悦,说:“糊涂!汴京大雨,汴水与淮水相汇,徐州之水岂有不涨之理?”张茂则忙说自己糊涂。
突然王珪急急来报,一是澶州曹村的黄河决口,因水势太猛,暂时无法堵住;另外齐州、郓州、濮州、淄州加徐州共毁农田三十万顷。神宗命令速派黄廉前往京东路安抚,务必要速堵决口。王珪施礼说:“臣遵旨。”
王珪眼睛骨碌一转,接着说大水已围困徐州数日,徐州频频告急,又说徐州太守苏轼恐怕见识稚嫩,行事莽撞,难堪大任,请示神宗是否要派遣朝中官员前往督办。神宗瞥一眼王珪,似有所动,但转念沉吟说:“不必了。苏轼若守不住,你以为满朝文武谁能守住?唉,不必了。只有计日而待,等他的消息了。”王珪不露声色地说:“陛下圣明。”躬身退下。
数日后,徐州终于雨后天晴,洪水也不再上涨,徐州城渐渐安静下来。但城内积水不能外排,大街小巷积水数尺有余,到处是蛤蟆的鸣叫声。
洪水久久不退,围困徐州城已近四十天。城墙,尤其是堤坝已浸泡如此之久,危机一触即发。所以中秋这一天,苏轼将一众官员召集到临时指挥所内,将这种危险情况向大家说明,又吩咐说:中秋节本应阖家团圆,但为了徐州城、徐州百姓的安危,守堤人员不仅不能回家,而且不能饮酒,一刻也不能懈怠。大家要各据其位,严阵以待,不能出半点差错。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起身各自回到岗位。苏轼目送众人,凭栏而望,明月悬天,月光洒于水面,浮光刺眼……
王闰之得知苏轼不回家过中秋,便带着朝云、苏迈、苏迨、苏过提竹篮来到城楼。苏迈、苏迨、苏过远远看到苏轼,便连连喊着“父亲”跑向他,苏轼也急忙迎了上去。
苏轼拉着儿子们说:“今日中秋节为父不能和你们一起过了。父亲很挂念你们,可龙王爷不让为父回家,为父只有与他老人家长相守了。”苏迈说:“所以我们就来了。”苏迨接着说:“父亲,母亲给你和几位叔叔做了几个菜,还有酒呢。”说着拿出酒瓶,苏轼却告诉他自己已下令不准任何官员饮酒,自然得带头禁酒。苏迈猜度是怕误事,赵通判点点头。
苏轼又对王闰之说:“夫人,你们收拾一下回家吧,这里是抗洪的要地。”王闰之心领神会,但又恋恋不舍地点头“哎”了一声,将饭菜放下,收拾起已经用过的碗筷,带着朝云和三个儿子缓缓离去。
第二天清晨,苏轼接到负责城中治安的赵通判报告,巡逻的衙役发现了一个老道士往徐州城的水井中扔东西,众人上去阻拦,老道士却说这是太守苏轼交代的。苏轼一听,猜想这老道士肯定是吴复古,忙起身命赵通判带他前去。
苏轼远远地看见吴复古高大的身影,喊着“老神仙”,疾奔而至。原来吴复古担心苏轼和徐州百姓安危,特地赶来相助。城外已是一片汪洋,但他驾一叶扁舟,行至城墙,便顺着城墙爬了上来。考虑到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吴复古已将备好的药包分投到徐州城的每一口井中,保管徐州灾后无疫。苏轼因为繁忙,竟将这灾后防疫的事情忘记了,听到吴复古已做了准备,他一躬到底,感谢吴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