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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风云再起

或许说了太多的话,或许走了太长的路,实在有些累了,便索性什么也不再去管,安然地躲在自己小小的蜗居里,幸福地享受亲亲娘子的细心照顾,谁来了也不见,才不管今天是不是什么关老三的大喜日子呢,他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的关飞老爷,只安静地享受亲亲娘子的暖玉温香就好。

悠闲,快活,直到清明硬闯进来的那一刻。

关文岳遇刺。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晴天霹雳,砸得他一动不能。

关文岳遇刺。

关文岳遇刺!

“小飞!”

他举手,止了阿沈的担忧轻唤,细白的面皮没有任何的表情,纷乱的脑子却一下平静下来。

拜堂,喜宴,参礼,支应……

快步回卧房换下身上的白衫,着了一件不显眼的朴素蓝袍,用冷水洗一把脸,再出现在门外,他还是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关飞。

“小飞。”

他点头,安抚地拍拍妻子担忧的脸,而后快步往外走。

关文岳遇刺……

“如今怎样了?”一路急奔,他一路问清明现在相国府中的情景。

至于心中最挂念的那个人的生死安危,他却不能问……不敢问。

“花堂已经拜过,喜宴刚要开,老相国陪着几位朝中重臣在小花厅饮宴。”清明一边努力赶上他的奔跑,一边回禀道,“大爷便是在小花厅时被身穿小厮服饰的刺客一刀刺中前胸,但幸亏当时有二皇子拦了一拦,大爷并无生命之忧,但——”

“你说,二皇子来了府上?!还是他发现了刺客?!”他猛停了下,而后继续飞奔。

“是,当时事发突然,二爷三爷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有当时站在大爷斜后方的二皇子瞧到了与大爷斟酒的小厮袖中寒光闪了一闪!而后他将大爷用力抵偏,才使大爷逃过了致命的一刀!”清明回想起那时的生死一线,也不禁冷汗涔涔,“那刺客见一击不中,便立刻外逃,但没等我们动手拦截,二皇子已一剑将他斩下!”

……二皇子!

关飞心跳猛地一滞,而后发足飞奔,什么也不再问。

不过一刻,便奔到了才不过离开了一天两夜的相国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住脚步,先看了一下,见门庭依然彩灯高挂,红绸高悬,而门庭之内喜乐依旧、人声鼎沸,门上守卫一切如常,才轻轻吁口气,略调整了下混乱的气息,这才举步,似往日一般地悠闲跨进了府门。

“阿飞!”朱总管早就等在门口,见他来,立刻将他拉到无人的角房。

“如何了?”他低声问。

“并没有惊动多少人。”朱总管摇摇头,面色凝重,“老大人现在正陪着几位大臣在后堂闲话,二皇子也在其中。二爷陪着三爷在外厅招待宾客,并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

“你现在去请二爷,让他去后堂跟在老大人身边。”略沉吟一下,关飞飞快道,“我去陪着三爷,今天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

朱总管立刻点头,转身便走。

他也出了角房,随手抓过路过的一名小厮,要小厮脱下身上的大红长褂,也顾不得是否合身,直接套到自己身上,而后快步奔向宴客的外厅。

刚到厅口,便见关腾岳奔了出来,两人错身而过,并没说话,只暗中点了下头,便各去行事。

进到厅内,不引人注意地走到被一群宾客围着敬酒的新郎官身边,接过小厮手中的酒壶,低声对小厮吩咐了句,待小厮离开,便微躬着身随在关三身后,偶尔与他斟酒,寸步不离。

关三见他出现,脸上的笑容顿时轻松了不少。

于是,热热闹闹的大喜之宴,安稳地继续进行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的宾客,发觉到惊天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贺喜,举杯,共饮,寒暄,道谢,招待……

脑子中时而混乱如麻,时而却清晰如旧,他一直紧紧而不显眼地跟在关三身后,偶尔趁着斟酒小声地提醒一句,偶尔歪头听小厮传过来一两句消息,从午后时分一直到红灯高挂,他片刻不歇地随同关三周旋于众多官员中,不但要拉拢,且要为关文岳的不到场做出完美的解释。

等到将最后一名哈哈醉笑的人送出朱红正门,他身形一晃,若不是关三一手撑住他胳膊,他几乎脱力地跌到地上!

“飞二哥!”

“没事,只是一时累了。”他站稳,微微一笑,“三爷,你先去看看大爷吧,今晚是你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呢,总让新娘子等可是不好。”

“飞二哥!都什么时候,你还开我玩笑。”关三瞪他一眼,低低的声音却是满满的担忧,“我先送你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我来……其实,这时最想见到大哥的人,是你啊。”

“我等一下再去见大爷。”将撑住自己的手拉开,他依然笑一笑,“好了,和我客气什么?唉,我一直以为三弟还是小孩子,今天却知道,你终于是大人啦!”

从不曾注意过,一直同他打打闹闹的关三,已经是如斯的成熟。那沉稳的风范,那合宜的言谈,已渐渐有了关文岳七八分的影子,不出几年,这世族豪门,新的耀眼人物,便一定是这关三。

“飞二哥,我……”好久不曾听眼前这笑微微的人喊自己一声“三弟”,关三不禁有些激动,竟然眼睛一红几乎掉了泪。

他虽出身官宦大族,但毕竟自少便被父亲以及两位兄长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曾遭遇到过今日这般的艰险,虽然表现尚好地将偌大婚宴独力支撑了下来,心中却一直还有着几分的胆怯,如果没有他飞二哥一直陪在他左右不时提醒周旋,他必定不能有如此的表现。是以他一听关飞的夸赞,紧绷了多半日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情感。

“刚称赞你一句,怎么又开始小孩子啦?”关飞眼角瞥到朱总管急匆匆地朝着自己奔过来,便无心再安慰心神不安的青年,用力一推关三,“快去,快去,不然等一下我可就一个人将你大哥霸占啦!”

关三被他逗得终于有了真正的笑容,转身飞快地走了。

“老大人那里如何了?”一肆朱总管走近,他立刻先问最要紧的。

“二皇子和二爷正在纸上论兵,其他的大臣也没有走,和老大人都在左右观看。”朱总管面色凝重,“依我猜想,他不见大爷一面绝不会安心出府。”

关飞冷冷一笑,沉吟片刻,哼一声,“既然如此,便让他如愿就是了!”

“阿飞,你的意思是——”

“你去暗示一下二爷,不要赢二皇子太多,险胜即可。而后,你带那位二皇子到大爷那里走上一回——大爷如今在何处?”

“在梅轩。”朱总管仔细地看他面色,担忧地拉着他走,“阿飞,你去看看大爷吧!”

阿飞,你去看看大爷吧!

耳中听到这一句,他紧张运转了多时的神经立刻绷成了一根细细的弦,张开,拉紧,拉紧,张开,开开合合,将他的脑子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空的白。

等他回过神,他却已经站在了那熟悉的天地里,淡淡的熟悉清香萦绕在鼻端,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斜靠在软软的卧榻上,温柔地望着他,笑着,张开的双臂,等待着他的安眠。

时光忽逝,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恍恍惚惚里,那雪天里的哟哟呵呵,那年少时的轻狂大笑,那笑微微一直等候着他的白衣少年,似乎只是轻轻合上双眼,便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如何走了过去,等那一声声的“飞儿”传进脑海,他睁开双眼,愣愣注视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容颜,才知道,沧海桑田,时光悠悠,已是,二十年。

定定地望着那一双斯文的、文雅的温柔的眼,二十年,沧海桑田,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猛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这温柔笑着的男子,用尽全身力气地紧紧地抱住,长久以来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泪,似春日的雨水,缠缠绵绵,顺着细白的面庞静静地流下来。

“飞儿,飞儿,不哭啊,不哭,是文哥不好,害飞儿受惊,不哭啊,不哭。”

斯文的、熟悉的、眷恋的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暖暖的水,从他一直痛一直痛的心底浮出来,温柔地、爱恋地抚过他流泪的眼,抚过他白白的面庞,抚过他薄薄的唇角,抚过他寂寞孤单了好久好久的心田,轻轻抚慰,轻轻抚慰,抚慰着他的惊慌失措,抚慰着他的惶恐不安,抚慰着他的所有所有。

冰凉的手,被紧紧地握了起来。

“别哭啊,不要哭啊,飞儿,文哥的飞儿从来是不流泪的啊。”

一切的一切,便似中秋那夜醉梦中幸福而酸涩的梦。

“飞、飞儿再也、再也不离开、离开文、文哥了!再也不离开!”他流泪,似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泪一下子倾泻出来,哭声,只肯含在嘴唇里,颤抖的抽噎,却无论如何咬牙,总也止不住。

“文哥也再不离开飞儿。”温柔地搂抱着心爱的人,斯文的、文雅的男人何尝不是红了双眼,再也无法隐忍的柔情,尽情流露,“再也不离开。”

“再也不、不任性了!”如果当时他在,如果当时他在……

听到他遇刺时的焦躁恐惧,喜宴上时刻紧绷着的专注神经,绞尽脑汁的周旋智斗……只到了这时,紧紧抱住了他,积压多时的各种情绪,此刻,终得彻底的宣泄。

斯文的文雅的男人,怔怔凝着这坚强如斯骄傲如斯的人,怔怔凝着此刻毫不顾忌地流泪着的人,轻轻一声叹息,终于再也熬不住太过长久太过长久的相思,轻轻俯身,轻轻吻上那颤抖着的薄唇。

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十年。

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不过是,有情人的——弹指,一瞬间。

“哈哈,哈哈,关大人好大的雅兴!”

他一惊,立刻想也不想地放开紧抱着的手,仓皇失措地从卧榻边沿滚落地上,头,深深地埋起,玉树临风的修长身躯颤抖地紧紧缩成一团,狼狈地跪爬在地,不敢发出任何的声息。

“哈哈,哈哈,原先只知关大人‘恭谨谦良’的正吏威名,今日亲眼见识了,才知道关大人实不愧是铮铮的‘真男儿’一名!哈哈,哈哈!”

刺耳的、亲热的、阴冷的笑,似子时的夜枭号叫,从敞开着的琉璃窗外直接扑进原本暖意融融的屋来,他不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二皇子!

“哈哈,哈哈,原本本君还担忧文岳的伤势,如今见文岳如此的……哈哈,哈哈!”

风,从门口冷冷灌入,嘈杂的脚步,震动了的气息,刺耳的笑,填充了这小小室内的幽静空间。

锐利的,如同毒蛇的视线,灼烧上了他颤抖着的肩背。

刚刚松懈了的心神,立刻再度地绷紧。

“皇二爷见笑了。”沉稳的温和的声音,斯文至极,文雅至极,淡淡一笑,却轻松缓解了那阴冷笑意锐利视线所带来的深深压迫,似春风,重新吹来了温暖的气息,“请恕文岳无礼,不能亲自与皇二爷行礼问安了。文岳多谢皇二爷的救命之恩。”

“文岳客气什么?哈哈,哈哈,还请文岳不要见怪本君的冒失,哈哈,哈哈,打断了文岳的好事!”

耀眼的黄,从狼狈地跪爬在地的人头上一掠而过。

他全神贯注,用身体的所有触觉去感知这便坐在了自己身前的男人,咄咄逼人的戾气,立刻让他倒吸一口气,颤抖得更厉害起来!

……这便是只闻其名的那位二皇子!

“皇二爷,今日事出突然,本想皇二爷能光临鄙弟喜宴,乃是文岳一家之幸,只可叹宵小作乱,害得皇二爷不能尽兴而归,真是惭愧!”

“哈哈,哈哈,文岳怎么还在说这客气话?”那刺耳的阴冷笑声不知不觉低了三分,咄咄逼人的戾气也慢慢消减了不少,“你我同殿侍君,乃是同袍,文岳何必与本君如此的谦谦有礼?哈哈,哈哈!”

“哈,二皇子这么说,真真是让文岳感激!”斯文至极、文雅至极的淡淡笑声却不见清减反而朗朗起来,“听闻皇二爷与舍弟笑谈点兵,文岳不能亲参其盛,真是一生憾事!”

“哈哈,哈哈,文岳这么说,可就是在打我脸皮了!哈哈,亏得本君闲时总在府中琢磨用兵参政之道,哪里知道,只不过短短半日间,便大败于腾岳之手!哈哈,哈哈,真是惭愧啊!”

“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笑谈之间点画用兵之道,乃是雅事,何须论什么成败?不过是玩笑,皇二爷不必如此挂怀。”淡淡的笑,优雅而沉稳,“幸亏文岳不是那过河的卒子呐,否则只怕已经被马踏成泥,再不能得见皇二爷金面了。”

“哈哈,哈哈,文岳果然是聪明!”刺耳的阴冷笑声突然消失片刻,而后又嚣张地响了起来,“文岳不过是文弱书生,却能成我天朝国之栋梁,更以三十而立之年执掌朝纲,可谓是天纵英才!哈哈,文岳可要好好保重,别惹得那宵小之徒再动了坏心肠!哈哈,哈哈!”

“文岳谨遵皇二爷教诲,从今后必定老实本分,日日反省。”

“哈哈,哈哈,所谓识时势者为英雄!文岳可要牢牢记得哪!哈哈,哈哈!”

“是,文岳多谢皇二爷费心了。”

“哈哈,哈哈,既然文岳无碍,本君就告辞了!哈哈,嘿嘿,文岳继续,继续!”

“恕文岳不能送皇二爷了,皇二爷慢走。二弟,你替我恭送皇二爷出府,多派护卫一路送皇二爷回返行宫,小心照应,万万不可出差错!”

“是!”

“哈哈,文岳客气了,本君尚懂几手拳脚,不必挂念!哈哈,腾岳,再有空闲,本君再与你笑谈兵家之道,如何?哈哈,哈哈,告辞,告辞!”

耀眼的黄,再次从狼狈着跪爬在地的人头上嚣张地掠过,刺耳的、尖锐的笑慢慢远去。

等那咄咄逼人的戾气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慢慢抬头。

耀眼的黄已掠出门后,刺耳的笑似乎停下,而后,猛地转回身来!

毒蛇一般的狠毒视线,一下子盯住他不及躲闪的双眼!

他呼吸猛地滞了下!

而后,那狠毒视线不在意地转向卧榻上斯文的文雅的男人,冰冷而阴沉,只一刻,又嘿嘿笑一声,转身,走了。

他厌恶地眯了眯眼。

那冰冷而阴沉的视线,让他忍不住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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