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维稳”成为中国政府治理的关键词。每逢重大活动、重要时期,各级政府就会高度紧张起来。比如上海世博会期间、广州亚运会期间,确保社会稳定都是当地政府的头号任务。维稳投入的经费更是难以估量。
高调维稳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可是,当前的中国社会真的到了极不稳定的境地吗?不少研究者给予了肯定回答,但是,他们批评的矛头多指向政府的维稳作为。甚至有学者提出,政府的维稳才是社会不稳定的根源。
在不少人看来,维稳成了一些地方政府的遮羞布,甚至成了一些地方官员滥用职权、徇私枉法的庇护伞。事实摆在眼前。今年8月发生的湖南金浩茶油致癌物超标,当地政府部门隐瞒检验结果的借口,竟然是为了社会稳定。今年9月,河南商城县蜱虫疫情导致18人死亡,然而当地政府同样以维稳为由,拒绝公布死亡者名单甚至一些地方搞暴力拆迁,也名曰“维稳”。
显然,当前的维稳模式难以持续,“稳定压倒一切”的观念需要与时俱进。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的推进,贫富差距、城乡差距、贫困与不平等、弱势群体等社会问题逐渐凸显。群体性事件的快速增长,尤其是更多特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的发生,为了应对这些风险,政府往往会采取各种措施维系体制的稳定,并最终形成一种刚性稳定结构。当前的维稳出发点就是维护社会的刚性稳定。
这是因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在增加,社会内在矛盾突出,呈现被激化的趋势。群体性事件数量逐年上升。并且呈现出一种明显的演变趋势。以前,民众多数都是为了维权争利,运用法律手段去争取自己的权益,后来发展成对社会的不满情绪,再严重的泄愤就是引发群体骚乱。
换句话说,群众利益诉求以前是通过比较温和的方式,现在却是通过比较激烈的方式。这样的社会背景是政府强调维稳最关键的原因。
刚性稳定是以社会绝对安定为管治目标,把一切抗议行为都视为无序和混乱,都要采取一切手段进行压制或打击。在刚性稳定的情况下,社会管治的方式总是简单化和绝对化。
在很多情况下,地方政府还会以“维稳”绑架中央政府。有时,为了“维稳”,哪怕下级政府的行为违法,上级政府也不得不予以谅解。可以说,在中国,地方政府以“稳定”为借口侵犯民众的合法权益、破坏最基本的社会规则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所产生的社会危害十分巨大。
政府在维稳的过程当中最大的失误,就是过度依赖警力、依赖外在手段。我认为,这不应该是我们的维稳思路,但是这样的思路现在却占据了政府维稳方式的上风。公安干警和武警增加的速度非常之快,维稳的成本也在急速上升。
其实,很多社会群体性事件发生的根源,是政策的不公平、不公正。如果出台的政策越来越有利于富人,越来越有利于垄断行业,那么工人、农民、打工者等弱势群体在政策中的博弈能力就会越来越弱。这些占社会人口绝大多数的弱势群体如果没有话语权,没有利益表达的途径,我们的社会怎么可能稳定?
国外发生所谓的“群体性事件”,比如今年的法国工人大罢工,以及英国大学生抗议学费上涨等,所在国政府并没有“维稳”一说。
在国外,这样的事件被看作正常的利益表达,是老百姓的自由,而不是所谓的群体性事件,更没有所谓的“维稳”概念了。我们是把群体性事件妖魔化了,很多老百姓的利益表达其实是正常的,不应用维稳概念压倒民众的利益诉求。我认为,维护正常社会秩序的概念比“维稳”概念更好。
政府要维稳,民众要维权,表面上二者有冲突,其实二者本质上是一致的。因为,维稳需要在保障老百姓个体权益的基础上进行,否则维稳就没有基础。老百姓是社会的权利主体,国家的主人。政府是为主体服务的,只有维护老百姓的权利,执政才有合法性基础。在维护个体权益的前提下谈和谐,才是真正的和谐社会。维稳以及保障社会秩序是为了打击破坏公共利益的行为,而不是以损害公共利益为代价。因此,维权是维稳的基础,维稳是维权的目的,二者相辅相成,对建设和谐社会缺一不可。
现在政府在维稳的过程当中过于强势,不是从政策上的疏导,而是以压制、出警的方式,造成民众与政府情绪上的对立,不仅不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把问题复杂化。现在网络的传播效应如此之快,很容易把小问题放大。
摆脱“维稳”困局的出路在哪里?
首先要调整维稳的整体思路,不要认为社会成员的利益表达就是社会不稳定的表现。
其次,维稳的政策本身有可能存在疏漏,以政策调整来整合社会利益格局,实现利益表达,这样才能化解社会矛盾冲突。
最后,除了利益表达路径以外,通过制度建设均衡城乡医疗、教育等方面的格局,不能用二元政策,征地、拆迁等方面的政策也要保证农民的利益,以此来保障社会的整体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