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香茗跟吉祥封印成员说的那样,她是被陈老员外“捡”回家的孤女,原本姓罗,为了报恩,因此改名为陈香茗。这些都是三年前陈卓回家后陈老员外告诉他的。
起初他并没发觉家里发生什么变化,只觉得养父母精神比从前更容光焕发,村里人对他们的态度越发敬畏了。在他到家的半年后,他和陈香茗过了门。大喜之日那天陈老员外很是高兴,大肆宴请,甚至发函邀请了当时非常有名的卦师来为他们做证婚人。新婚之夜的陈卓,因喝了太多的喜酒而醉倒喜床,并未向父母请安便独自睡下。不想半夜忽然感觉被一股冷气缠绕,猛地惊醒,却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看了看身边熟睡着一脸幸福的陈香茗,心里顿时温暖了不少。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真的相信那种感觉,只是一场梦。”陈卓低着头,声音低沉而微颤地说道,拳头死死地握着。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次进入梦乡的陈卓梦见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村口,独自一人。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只是那身带着褶痕的灰袍,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柄兽皮做的幡。
我是谁?他心里顿时一惊,连忙走到一家木屋门口的水缸前,低头望向那水里的倒影。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十分熟悉的脸庞,但绝对不是他自己。弯月眉桃花眼,左眼角下还有一道小小的疤痕,连至右嘴角下方,浅浅的红印让人不仔细还看不出来;左耳垂上扎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桃花,正映着水波闪着奇异的银光。
这不是我!那这张脸是谁?我为何会在这个人身上!
陈卓的灵魂顿时慌张起来,随着灵魂情绪的波动那柄兽皮幡也开始无风自动,看到这等异象,他的整个神经霎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紧绷了起来。
嘶嘶……嘶嘶……
虽然只是看着那个水缸,却忽然有种无法脱离的压迫感,陈卓自觉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而周围,尽是那些只闻其声无法见影的蛇鸣,和一个人若有若无沉沉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背后,顿时冷意从脚底直线迅速窜上了天灵盖。
你,你是谁?陈卓被迫俯在水缸前闭着双眼惊恐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蛇鸣,和不知合适攀上自己脖子的一条不知是何物的冰冷带子。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为何要这般害我?
意识到那条逐渐收紧的冰冷带子是蛇的尾巴之后,陈卓的精神忽然有一种绝望由心底而升,却在灵魂深处,又感受到一分解脱。
嘶嘶……像卦师这样的高手,能看不出我们的意图?
像是无数冤魂在深渊嘶喊的声音带着阴森森的冷笑在陈卓背后响起。
卦师?卦师!比听见这样的声音更让人惊悚,原来被他灵魂俯身了的,正是白天他与陈香茗二人的证婚人,陈老员外特意从临县请来的当朝民间最具口碑的卦师。
嘶嘶……卦师何必装傻?你以为,你在那陈员外门口刻的卦阵,能挡得住我们?嘶嘶……法力高强如你,恐怕是为那传言而来的吧,不然你怎会接受一个小小村落村长邀请来做证婚人?嘶嘶……
你……你们……是怎么……
知道的是吗?嘶嘶……卦师,嘶嘶……你放心,我们不会那么快把这个村子毁掉的。嘶嘶……神说的东西还未到手,所以,他们的命就先留着吧,那些灵魂可是大补啊。嘶嘶……卦师,在你刚进村子时,就看出我们的聚集地了吧。一个将死之人,嘶嘶……正如你所想,你看到的,便是我们的本相。哈哈哈。嘶嘶……卦师,不用悄悄反抗了,我们的寒毒已经侵入你的经脉,嘶嘶……乖乖受死吧!
在那奇怪阴森的声音喋喋不休自以为是揭穿卦师目的时,陈卓是在企图运用精神线与他左手上的兽皮幡取得联系,只是结果却不尽人意。他发现他似乎仅仅只是附在卦师的身上感受到这一幕,而卦师的法力或肢体,自打那种压迫感产生之后,却再也无法指挥,包括仅仅是在手上拿着的兽皮幡。
嘶嘶声中,他忽然觉得呼吸急促,接而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猛然扑来,紧接着似乎落进了一个奇怪的柔软的地域,周围的嘶嘶声却越来越嘈杂,甚至感觉到冷至骨髓的凉意沿着各种复杂的轨迹游遍了全身。陈卓想大喊,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灵魂陷入一个黑暗充满诡异森冷的空间,身体和灵魂似乎被分成两半。那奇怪阴森的声音嚣张示威的声音伴随着无数若即若离蛇鸣,顿时让他头疼欲裂,灵魂几欲破碎。
这时,他忽然被一股炙热却温暖的光芒笼罩,一条金龙脚踏祥云从他面前游过,紧接着很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陈卓的灵魂顿时一轻,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家中房里的身体。
起床,更衣。推开窗子,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娇妻,庆幸那股神光,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禀报老爷,我家猎户在村口发现一具尸体,似乎是卦师大人的……」
陈卓站在窗口,躲在窗帘后,看向正门口那低声交谈的张家猎户和养父,忽然反应,相隔这么远,他居然能清楚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想起奏折的内容,想起王上的话,陈卓掏出怀里那龙形白玉仔细端详着。霎时间,玉佩上的龙像有了生命似的从玉佩中飞出,绕着他转了一圈,眨了眨眼,便又飞回了玉佩,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陈卓目瞪口呆地望着手里的玉佩,回想着前一夜最后那温暖的光芒和那条金龙。
难道王上赐我的,真是一块辟邪神器?
站在花园里享受着天空落下的刺目却温暖的阳光,陈卓背着手眯着眼睛回想着梦境里奇怪的感觉。那种绝望应该是他的,那为何会有解脱之感?难道卦师已经预料到要发生些什么了吗?
似乎收拾了些什么,陈老员外便和张家猎户们匆匆离开了。
他想去问陈老员外,因为只有张家的猎户们和他才见过卦师最后的模样,即使一具没有生命的身体。
直到夕阳西下时,守在书房的陈卓才等到陈老员外。一向红光满面健步如飞的陈老员外竟是步履蹒跚一脸仓惶地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并在见到陈卓的那一瞬脸色一变,连忙折道冲进了卧房关紧了大门,任由陈卓怎么叫门,却也不开。
“发生了什么?”北墨微皱眉头抽了抽鼻子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很纳闷,问母亲她也不清楚当时父亲看到了什么。”陈卓一脸颓丧地坐在条凳上,喃喃道。
自那以后,陈老员外的身体便日况如下,时好时坏。连他的行为和行踪,也变得诡秘无比,这让陈卓和陈老妇人非常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从那以后,每逢深夜陈老员外独自一人外出时,陈卓都会带几个家仆悄悄紧随其后,试图探出他的去向。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哎,我若是看到一星半点不对劲,也可以快马急函邀国师前来降妖。可是,父亲他……只是虔诚地走走停停,嘴里不知在低声念叨什么,像是在与人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而且,他的距离始终离我们就那么十几米,我们怎么加快速度,都无济于事……”
“这明显就是有问题。”
“哎,当时只顾着注意他了,这个倒真没有仔细想过。不过现在想来,似乎梦里的那个声音那时候就已经发现我们了……”
“后来呢?”
除了每隔几天陈老员外便在深夜独自外出之外,家里并未发生什么诡异事件,陈卓和陈老妇人也就放下心来。他和陈香茗的生活相敬如宾,小两口感情虽说没有好到甜腻,在陈老妇人眼里,却也无比温馨幸福。
当月十五,陈老妇人差佣人准备了一桌豪华宴席,并请了村里有头有脸及德高望重的村民前来做客。陈卓很好奇,便问了妻子陈香茗。在陈香茗洋溢着异常笑容的小脸照映和柔声的解说下,他得知几年前每逢月中十五,月亮都会变得异常血红,原本村民们以为这是不祥之兆,统统准备举家搬迁时,陈香茗和陈老妇人商议并提出用些酒菜去后山那座神秘洞穴入口处祭拜祭拜,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便由陈香茗带头,领着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猎户带着些精心制作的酒菜送了去,次日早上返回。自从祭拜之后,村民们惊奇地发现村里的老人身体渐渐好转,生病的已经基本痊愈,瘫痪在床的基本可以下地走路,甚至有些痴傻的老人神志也开始有了明晰。这下陈香茗成了桃花村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她在陈家任劳任怨协助陈老妇人持家,村民都高兴地称呼她为慧娘子,并且把每月十五定为红月节,以求神仙庇佑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