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澄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又去鬼混了?”
杜南尴尬一笑,“也就是和朋友们喝喝酒聊聊天而已!”
杜澄站了起来,教训道:“你倒地要我说你多少次?别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你就是不听!你也得想想自己的前程才行!”杜南撇了撇嘴,“如今天下大乱,今天你打过来,明天我打过去,前程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呢!”
杜澄面色缓和下来,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我们山西应该不会再经历战乱了!”
杜南流露出诧异之色,“父亲对那个燕王竟然如此有信心?”
杜澄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思忖道:“燕王此人绝对称得上是一位英雄!起码也是曹操那样的人物!我想为他效命应该是不错的!”杜南哼了一声,“为谁效命还不就那么回事,到头来都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与百姓何干,与我们何干?”杜澄瞪眼道:“胡说八道!什么叫做与百姓无关与我们无关?辅佐一个英雄难道对于百姓不是好事吗,对于我们杜家的名声和利益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南笑呵呵地道:“父亲,我要是说真话的话,你可别生气!”
杜澄眼睛一瞪,“放屁!有屁就放!”
杜南呵呵一笑,“父亲,其实英雄也好,狗熊也罢,又有多大的区别?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说的其实不是天地,而是君王。好君王,坏君王,谁不是把天下都当成了他家的私产,谁不是把百姓当成了牛羊?他们养百姓的目的,和咱们养鸡鸭牛羊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最终都是要用来宰的!”
“明君昏君的区别只在于宰之前怎么做,所谓明君会给你点甜头,让你感恩戴德,甘心被他宰,这不过是伪君子而已;所谓昏君,其实比明君要可爱一些,他至少没有藏着掖着,把他的本性都显露了出来,就是要宰你!父亲啊,你说为这些君王效命有啥子意思?我看我们还是得过且过吧,管他谁当皇帝,咱们敷衍了事能保住一家人的安危福祉也就可以了!”
杜澄面色变了数遍,杜南见苗头不对,赶紧缩起脖子等候父亲的咆哮。果然等不到片刻,杜澄便怒声吼道:“小畜生,简直胡言乱语!”骂着便四处找棍子,一副要教训不孝子的架势。
杜南见势头不妙,赶紧跪下求饶:“父亲,孩儿知错了!”
杜澄在门口找到一条扫帚,对着杜南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一下,“小畜生,我打死你!”杜南疼得大叫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疼,他不过是故意夸张免得老父亲盛怒之下真把自己抽得两头翘了!
打了几下,杜南叫得好似杀猪一般。这时,杜夫人在几个婢女的陪同下疾步来到了大厅中,一看见眼前的架势,又惊又疼,连忙奔上前去搂住儿子冲杜澄大声道:“老爷,你难道要打死咱们的孩子吗?”说着呜呜地哭泣起来。杜澄见夫人搂着孩子,便打不下去了,把扫帚猛地掷到地上,气愤地道:“这小子无法无天无君无父,都是被你娇惯出来的!”杜夫人哭腔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爷就把我们母子一起打死吧!”
杜澄气得直喷气,嘴角的胡须一飘一飘的,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夫人啊,你这样宠他,其实是害了他啊!”随即瞪了杜南一眼,喝道:“你这个不孝子,胡作非为不说,居然还连累母亲伤心,非惩罚你不可!去,跪祖宗牌位去!”
“老爷……”杜夫人还想求情。
杜澄没好气地道:“夫人啊,你不让我打他,我可以不打他,却绝不能不加管教,放任自流!将来你我要是都不在了,他可怎么办?”杜夫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好再护着儿子了。杜南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说道:“娘,父亲做得对,我这就去祖宗牌位前跪着!”说着便站了起来,将母亲搀扶了起来。转身朝父亲拜了拜,便离去了。
杜澄一屁股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道:“这小子,聪明是够聪明的!只怕将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杜夫人不解地问道:“你们父子究竟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杜澄叹了口气,便将刚才的对话内容简要说了一遍。杜夫人嘀咕道:“南儿说的也没错啊。”杜澄眼睛一瞪,“什么?”陆夫人连忙笑道:“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吗?老爷干什么这么生气?”
杜澄皱眉道:“我何尝不明白南儿所言正确!只是真理什么的都必须让位于生存,这种言论,在任何皇帝统治之下那都是大逆不道之罪,不仅自身性命难保,整个家族也必将被连累!说得对有何用,若不能改变还不如藏在心中随波逐流,如此至少能保住自己一家人的安全福祉!”
杜夫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老爷所言极是啊!”随即笑道:“南儿毕竟是个孩子,不像老爷这般老谋深算!”
当天晚饭之时,杜夫人看着满座的佳肴,不禁想起了正跪在祖宗牌位前受苦的儿子杜南,对杜澄道:“老爷,我给南儿把饭菜送过去吧?”杜澄正准备回答,一个仆役却心急火燎十分兴奋地奔了进来,急声道:“老爷,夫人,燕王殿下来了!”
夫妻两个一愣,赶紧起身出迎。眼见陈枭在众卫士的簇拥下大步而来,连忙跪下拜道:“不知燕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陈枭上前扶起他夫妻两个,笑道:“此非正式场合,不必如此多礼。”随即看见他们身后的厅堂中正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不禁歉意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打扰你们吃饭了!”杜澄连忙道:“燕王殿下驾到,下官这里蓬荜生辉,怎能说打扰!若燕王殿下不嫌弃的话,就请在此吃一顿便饭吧!”
陈枭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杜澄连忙道:“这是下官的荣幸,这是下官的荣幸!”随即便和夫人将陈枭请了进去,跟随陈枭而来的众卫士则留在了厅堂外面,只有王开一个人随在陈枭身边。
杜澄夫妻两个请陈枭坐北面的尊位上,陈枭走了过去坐了下来,王开随行到陈枭身后按剑而立。陈枭见杜澄夫妻两个都还站着,便道:“不必拘礼,都坐吧!”夫妻两个谢了一声,然后一左一右坐了下来。杜澄冲立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侍女道:“快去告诉厨房,把最好最拿手的菜都做出来!……”陈枭笑道:“不必了,这里的就很好了!”杜澄看着一桌的家常饭菜,一脸难色地道:“可是……”
陈枭拿起筷子吃了一片肉片,点了点头,“很不错!”放下筷子,对杜澄夫妻两个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平时吃的也就是这样而已,有的时候甚至就啃几个馒头吃点咸菜罢了!”夫妻两个十分不可思议。
陈枭见那个侍女站在那里左右为难的样子,笑道:“你就不用为难了,退下吧。”侍女受宠若惊,连忙应了一声,退到了一旁,心里不禁升起一些妄想来:燕王如此和我说话,莫非,莫非对我有意思?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禁火烧了起来,偷偷地看了陈枭一眼,见他并没有看自己,不由的非常失望。
杜澄夫妇以为陈枭突然到访定然是有要事,却没想到他只是闲聊罢了。不知不觉晚饭吃完了,杜夫人牵挂杜南,小声对杜澄道:“老爷,我想去给南儿送饭……”杜澄皱起眉头,小声道:“燕王殿下在此,怎好失礼?”杜夫人十分郁闷。
陈枭笑问道:“杜大人杜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杜澄连忙道:“没有没有,只是拙荆有些琐事而已,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陈枭道:“我刚才听杜夫人说到南儿,可是杜大人的公子,杜南?”
杜澄点了点头,“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杜夫人听陈枭说到了自己的儿子,便乘机道:“燕王殿下恕罪,只因南儿他做了错事,现正在祖宗牌位前罚跪,不能来拜见燕王殿下!”陈枭呵呵一笑,“无妨无妨!”顿了顿,“只怕杜公子还没有吃晚饭的吧?”杜夫人连忙点头,“正是!”“那杜夫人就不用在此陪我了,快去给你的孩子送晚饭吧,别把他给饿坏了!”杜夫人连忙拜谢,随即起身,招来两个婢女,然后快步离去了。
杜澄一脸歉意地道:“妇道人家不懂礼数,还请燕王恕罪!”陈枭摆了摆手,笑道:“这算什么罪过!”杜澄连忙道谢。看了看面前的残羹冷炙,抱拳道:“燕王殿下,不如我们去后院走走吧?”陈枭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两人便站了起来,杜澄赶紧在前面领路,领着陈枭和王开从侧门离开了大厅,朝后院走去。
在林荫回廊中穿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一座不大的湖泊坐落在前方,碧波荡漾,周围绿柳成荫假山重重,一座水榭傍依湖泊枕着绿柳,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