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儒教史话(三教史话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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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0)

总之:“涵养中自有穷理工夫,穷其所养之理;穷理中自有涵养工夫,养其所穷之理。两项都不相离。”如何穷理呢?朱熹说:“穷理之学,诚不可以顿进,必穷之以渐,俟其积累之多而廓然贯通,乃为识大体耳。”为此,须不断地做格物致知的工夫,“须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于圣贤之域。”

“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首先,“大而天地阴阳,细而昆虫草木,皆当理会;一物不理会,这里便缺此一物之理。”其次,“格物,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事父母则当敬孝,处兄弟则当尽其友,如此之类。”“如今说格物,只晨起开目时,便有四件在这里,不用外寻,仁义礼智是也。”“须要穷个根源来处。如为人父如何便止于仁慈,为人子如何便止于孝,为人君为人臣如何便止于仁止于敬。”

穷理的方法很多,“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而读圣贤之书尤其重要:“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其精蕴则已具于圣贤之书,故必由是以求之。然欲其简而易知,约而易守,则莫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之篇也。”

要格物,更要致知。“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致知,谓天下事物之理知无不到之谓。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细,知高远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要须四至八到,无所不知,乃谓至耳。”朱熹认为,“欲养其知者,惟寡欲而已矣。欲寡则无纷扰之杂,而知愈明矣。”他说:“致知,乃本心之知,如一面镜子,本全体通明,只是被昏翳了。而今逐旋磨去,使四边皆照见,其明无所不到。”

关于格物与致知的关系,朱熹说:“致知是自我而言,格物是就物而言。”“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格物是逐物格将去,致知则是推得渐广。”“格物是零细说,致知是全体说。”其实,“致知格物是一事。”

“格物者,穷事事物物之理;致知者,知事事物物之理,无所不知,知其不善之必不可为。”总之,致知是为了穷理,而穷理又须从格物开始。”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致,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格物,此谓知之至也。”只要按如上的方法去做,“则天理自明,人欲自消。”

最后,朱熹强调:一切道德修养最后都必须落实到现实的行动上,知行工夫要“相须并通。”他说:“致知力行,论其先后,固然以致知为先;然论其轻重,则当以力行为重。”“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知要,未若行之之实。”“欲知知之真不真、意之诚不诚,只看做不做如何,真个如此做底,便是知至意诚。”“为学之实固在践履,荀徒知而不行,诚与不学无异。”所以说,“功夫全在行上。”

总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只有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等知行功夫做好了,才能做好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外王之事。封建皇帝必须补修居敬以修身、存天理以灭人欲这一课,只有使自己在道德修养上达到内圣的境界,然后推广出去,才能符合儒家王道政治的要求。

对朱熹来说,用他的理学思想“正君心”固然重要,但是用他的学说培养崇德化民、辅政治国的儒学人才似乎更为基本。所以,他在出仕与干政的同时,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人了教育事业。他一生从事教育达五十年之久,曾整顿过县学、州学,创办了同安县学、沧州精舍、武夷精舍、考亭书院,重建了白鹿洞书院和岳麓书院,并同十八所书院发生教育上的联系。他培养弟子无数,其中高足六十八人,见称者七十一人,存姓者一百八十人。他一生不停地著书立说,不倦地授业解惑,留下了大量精辟的教育思想,无愧为我国历史上继孔子之后最伟大的教育家。

朱熹认为:天地生人,有理有气;由天理信息之投射,有天命之性;由理气之相杂,有气质之性;由天命之性,便有仁义礼智五常诸德;由气质之性,便有贤愚善恶诸事;天命与气禀通过心灵的放大,便产生了体现天理的道心和体现人欲的人心。为了维持社会的安定与和谐,必须对其全体成员进行开发天理和良知的儒学教育。上自帝王元子,下至庶民百姓,只有通过儒家的圣学教育,才能变化气质、下学上达,成为合格的圣王、贤臣和王者之民。

他说:“古之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天下之人,使自王世子、王子、公侯、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以至庶人之子,皆以八岁而入小学,十有五岁而人大学,必皆有以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而后已焉。”圣王设教的目的,是要恢复人人本具的先天善性,以便按照天理原则扮演好各自的社会角色。“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民之目,则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导之,使不忘乎其初。”人有气质之身,便有五伦之事;人心中有天理的遗传信息,便有五伦之理。圣王设教,只是因势利导,令其恢复本来的天理秩序。同时,“圣贤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只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于齐家、治国,可以平治天下,方是正当学问。”

在复性、明理以尽伦的同时,更要培养内具圣人之德、外有王者之才的圣、王合一型人才,以担负治国平天下的重任。他指出:“今之公卿子孙,亦不可用者,只是不曾教得,故公卿之子孙莫不骄奢淫佚。不得已而用草茅新进之士,举而加之公卿之位,以为荀胜于彼而已。然所恃者,以其知义理,故胜之耳。若更不知义理,何所不至!古之教国子,其法至详密,故其才者既足以立,而不才者亦得以薰陶渐染,而不失为寡过之人,岂若今之骄横淫奢也哉!”

朱熹认为,人才的培养应按年龄的不同分设小学和大学,逐次进行不同内容的教育。他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人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小学教育的主要内容是仪礼规则和知识技能,只是教他按规矩去做,至于其中道理则只说个大概,到了大学再详细讲。“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于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人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大学教育的内容是儒家的内圣外王之道,使受教育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具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俯焉以尽其力。”小学教育只是要其懂规矩,大学教育则是要其懂得道理后自觉地按规矩去做。

大学阶段要博览群书,但须有次第。他说:“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大学》一篇有等级次第,总作一处,易晓,宜先看。《论语》却实,但言语散见,初看亦难。《孟子》有感激兴发人心处。《中庸》亦难读,看三书后,方宜读之。”他的《四书集注》充分发挥其理学思想,元末明初以后成为科举考试的标准课本。

他还说:“凡读书,先读《语》、《孟》,然后观史,则如明鉴在此,而妍丑不可逃。若未读彻《语》、《孟》、《中庸》、《大学》便去看史,胸中无一个权衡,多为所惑。”关于读史,他提议“先读《史记》,《史记》与《左传》相包,次看《左传》,次看《通鉴》,有余力则看全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研读六经:“古之圣人作《六经》以教后世。《易》以通幽明之故,《书》以纪政事之实,《诗》以导情性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正,《礼》以正行,《乐》以和心。其于义理之精微,古今之得失,所以该贯发挥、究竟穷极,可谓盛矣!”

对于具体的教学方法,朱熹亦有很多论述。他说:“圣贤教人,下学上达,循循有序,故从事其间者,博而有要、约而不孤,无妄意凌躐之弊。”教学必须循序渐进。其次,“君子教人,但授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他强调:“事事都用你自去理会,自去体察,自去涵养。书用你自去读,道理用你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个引路底人,做得个证明底人,有疑难处同商量而已。”必须确立学生的主体性。再次,“圣贤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无弃人也。”他指出,“德行者,潜行体道,默契于中,笃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语者,善为辞令者也;政事者,达于为国治民之事者也;文学者,学于诗书礼乐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盖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长以入于道。”必须因才施教,不能用一个模子匡人。总之,“草木之生,播种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白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犹是也。”

以上是就教师方面而言。

作为学生,则应该从立志、猛进、内求、博览、持敬、践履等六个方面着手。他说:“学者大要立志,才学,便要做圣人是也。”“为学须是痛切恳恻做工夫,使饥忘食,渴忘饮始得。”具体说,天理要反躬内求,“理不是在面前别为一物,即在吾心,人须是体察得此物诚实在我方可。”“天地间只是这个道理流行周遍,不应说圣人不言此道理便不在,这道理自是长在天地间,只借圣人来说一遍也。”

理学的演变

南宋乾淳年间(1165~1194),由于东南三贤朱熹、张杖和吕祖谦及陆九渊等硕儒的理论创发和讲学活动,使自北宋五子以来的理学思潮一时大兴。可是,由于朱熹“正君心”的失败,以及统治集团内部赵、韩两派的权力之争,遂致庆元年间(1195~1200)的学禁之祸;理学家被当作“逆党”而纷纷贬逐,理学则被视为“伪学”惨遭禁止,一时间从游之士伏壑匿影、销声四散,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此后的二十余年间,理学一直被禁锢和压抑,“老师宿儒,零替殆尽;后生晚辈,不见典型。”

这是宋明理学在其发展的高潮期所遭受的一次严重挫折。在这“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清零季节,却有两位“志同气合”的朱学后劲在为理学的命运奔走呼号。他们“慨然以斯文为己任”,对朱子之学讲习而服行之,终于使党禁解除后“正学遂明于天下后世。”这两位为理学在政治上争得统治地位的人物,就是真德秀和魏了翁。

真德秀(1178~1235)号西山,建宁浦城(今属福建)人;魏了翁(1178~1237)号鹤山,邛州蒲江(今属四川)人。二人同为庆元五年进士,同被理宗召入朝廷。真德秀为户部尚书,后改翰林学士,拜参知政事而卒,谥文忠;魏了翁为礼部尚书兼吏部尚书,官至签书枢密院事,资政殿大学士,卒谥文靖。黄百家说:“从来西山、鹤山并称,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不独举也。”

魏了翁的一生,主要致力于提倡理学以矫正士习、转移风气的活动。

在正当世人都讳言理学的时候,魏了翁首起为理学辩诬。他说:“所谓伊洛之学,非伊洛之学也,洙泗之学也;非洙泗之学,天下万世之学也。

……奚其伪?而被以此名,屏不得传?”他认为程朱理学就是当代的孔孟之道,理当发扬光大。他上奏疏说,圣学之兴衰关系着世道之治乱:孟子之后圣学不传,故治日少而乱日多,至周、程出,才使圣学中兴,人们“始得以晓然于洙泗之正传”,因此应该给周、程赐爵定谥,以便“开阐正学”。可是,谥法历来受品秩的限制,周敦颐与程颢未曾显仕于朝,因而难以准奏。不过,由于魏了翁的一再请奏,朝廷最终还是为周子与二程赐了谥,正式表彰其开创理学的功绩。于是,各州郡纷纷为周、程建祠,而魏了翁则到处为其作祠礼,大张理学旗帜。他说:“不有周、程诸子为图为书,振聋发瞽,如是而为极、为仪、为性命、为仁义礼智、为阴阳鬼神,即躬行日月之常、示穷理致和之要,则人将泯泯愦愦,无所于闻。”

“夫人生于两间,而与天地同体;出乎百世之下,而与圣贤同心。使皆能以周子之说反而求之,寡欲以养其心,养心以极于无欲,则是心之运,明通公溥,岂有一毫之私间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