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一个月没有尝过肉滋味的赵卫东,鼓动邢国庆和毛子出去“打猎”。在以往,知青们都会把邻村附近煤矿上的狗作为猎捕对象,因为经过三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已经把自己视为本村的一分子,所以很少在自己的村子里“祸害”乡里。但这次,邢国庆提议把村支书李仲良家的阿虎给收拾了,原因是“酒鬼”李书记在一次醉酒后偷偷摸进了女知青们的住处,差一点把一位女知青给糟蹋了。那一次正赶上村子里放露天电影,知青们都到村子场院里看电影去了,与曹冬梅同住的一位女知青因为闹肚子没有去,在村头徐寡妇家喝了半斤“地瓜烧”的李仲良,在去场院看电影的路上正好看见女知青们的屋里亮着灯,于是,就偷偷摸摸地潜进了院子。他以支书的名义敲开了房门后,就拦腰抱起了女知青往土炕上摁,拉肚子拉得浑身没劲的女知青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地呼喊,前往场院看电影的邢国庆和赵卫东刚好走到院外,听见女知青的呼救后便闯了进来,提着裤子准备夺门而逃的村支书被邢国庆伸腿绊了一个大马趴。邢国庆看了看土炕上穿戴还算齐整的女知青,就知道李仲良还没有得逞,他朝赵卫东使了一个眼色,说要打死这个不知道哪里流窜来的臭流氓,赵卫东便心领神会地欺上前去,两个人嘴里骂着臭流氓、流窜犯,手脚并用将醉鬼村支书打了个七荤八素。
赵卫东和毛子都同意邢国庆的建议,村支书李仲良家那条大黄狗阿虎长得个头不小,弄回来至少能过上几天好日子。知青们的打狗技术经过几年的演练,已经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三个人主意打定之后,赵卫东就去明间里的粮食垛子后面找老鼠夹子。运气不错,老鼠夹子上刚好有一只被夹住的大老鼠,赵卫东很熟练地在院子里给老鼠开膛剥皮,邢国庆弄来一小堆玉米秸,点燃后,赵卫东将处理好的老鼠穿在一根棍子上,架在玉米秸上烤得吱吱冒油,一股烤鼠肉的香味弥漫在小院子里。
准备停当后,毛子从炕席子下拎出一把铁锤装进了裤子口袋,赵卫东也把烤得香喷喷的老鼠用报纸包好后揣进了怀里,邢国庆则把一条折叠好的麻袋夹在腋下,三个人随后便出门了。刚刚立冬的天气,虽然还没有落雪,但北方吹来的冷空气已经让万物萧瑟,这正是吃狗肉的好季节。初冬的北方农村里,天一擦黑就几乎看不见人影了,三个身影摸黑走在街头,路过的农家院子里不时传来狗吠的声音。
三人刚走到村支书李仲良家院墙外,就听到大黄狗阿虎的吠声,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吠声短促而且密集。赵卫东将怀里的烤老鼠取出来抛进了院子里,阿虎瞬间就停止了狂呼乱叫,身体灵巧的邢国庆第一个攀上了院墙,看到村支书的屋子里既没亮灯也没动静,阿虎也正低头享受它的美味烤老鼠,他朝院墙外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赵卫东和毛子便爬上墙头翻身进了院子。低头吃得正欢实的阿虎抬头犹豫了片刻,似乎嗅出了俩人是给自己提供美味的人,没能经得住美味诱惑的阿虎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享用自己的烤老鼠。毛子从裤子口袋里拎出了铁锤慢慢靠近阿虎,大黄狗阿虎似乎已经失去了警觉,自顾自地低头撕咬着火候不错的美味。阿虎身大体壮,是一条发育很好的土狗,也是邢国庆三人猎捕过的最大的一条狗,所以,毛子格外谨慎。靠近阿虎后,毛子慢慢举起铁锤,耐心地瞄准了阿虎的脑袋,然后,迅猛地挥出了手中铁锤,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毛子当即坐在了地上,而阿虎却完好无损地站在一边,愣愣地盯着坐在地上惨叫的毛子。原来,就在毛子在挥动铁锤的刹那间,恰好赶上阿虎把烤老鼠吃完了,它咽下最后一口鼠肉后意犹未尽地摆了一下脑袋,却正好避开了毛子砸下的铁锤,而没有砸到狗头的铁锤,却偏偏击中了毛子自己小腿的迎面骨。
小腿骨当场就骨折了的毛子,被邢国庆和赵卫东连拖带拽地拖回住处,四个月后才勉强下地走路。毛子觉得这次失手是对自己的报应,他一边忏悔自己杀狗的罪孽,一边又对阿虎恨之入骨,发誓一定要寝其皮、食其肉才罢休。
第二年的立冬时分,赵卫东改良提高了打狗的技术含量,他从附近的矿山上用香烟换来了电雷管。电雷管藏在烤老鼠中间,两根连接正负极的电线可以拉开很远的安全距离,等到经不住诱惑的狗狼吞虎咽之时,手中的电线一搭头,另一头的雷管就把狗头炸开了花。
三个人首次试验电雷管的威力时,由于引爆的时间过早,阿虎只被炸掉了半个下巴。每天耷拉着半个下巴的阿虎在街上搜寻着赵卫东、邢国庆和毛子三个人的身影,看到了就狂追不舍,吓得三个人一连十几天不敢出门。好在北方的冬天是农闲季节,就是不出门也没有人注意他们。三个人觉得老躲在家里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就会被李仲良看出破绽,必须尽快地杀狗灭口。
一场大雪过后,三个人觉得机会到了,邢国庆从镇上卫生队领了一瓶酒精洒在三个人身上,以防阿虎嗅出他们身上的气味来。又担心阿虎炸掉下巴之后对烤老鼠有了戒心,毛子这次特意弄来一块猪皮烤得软硬适中夹在一个馒头里面。
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之后,三个人才将阿虎变作盘中餐。吃狗肉时,邢国庆把几个一脸菜色的女知青也偷偷叫来,大家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肉。被支书李仲良赞誉为“从身体到思想都是又红又专”的曹冬梅,抹了抹嘴巴子上的狗油说:“作为知青以后尽量不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赵卫东说:“吃饱了狗肉你就开始唱高调,你早说了就不让你来了。”
曹冬梅白了赵卫东一眼,又撕下了一块后腿肉说:“谁说我吃饱了!”
毛子把嘴里的最后一口狗肉咽下肚子后,宣布就此“挂锤”,不再打狗了!大家纷纷表示遗憾,说良家百姓家的狗可以不打,但是打醉鬼村支书家的狗纯属杀狗济贫,替天行道。任凭众人磨破了嘴皮子,毛子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从此,他只睡“五保户”李大爷给他处理好的狗皮褥子,果真没再打过狗。
大黄狗阿虎失踪后,醉鬼支书李仲良气得暴跳如雷,他本来准备把掉了半个下巴的阿虎炖了孝敬给县革委会主任的,该主任特别喜欢吃狗肉,他这几天就要下来检查工作。事后不久,邢国庆他们吃了阿虎的消息就传到了李仲良的耳朵里,据说是曹冬梅为了进县里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巴结李仲良才讲出来的。但李仲良强奸女知青未遂的把柄还攥在邢国庆他们手里,所以,他也没敢明着找他们算账,只能忍气吞声地寻找时机报复。
过了几天,赵卫东又得到了一个关于曹冬梅的消息,说县革委会主任来视察工作期间,李仲良没能给主任献上阿虎,只好把“思想作风过硬”的曹冬梅引荐给革委会主任。代表大黄狗阿虎出场的曹冬梅,在献出自己“又红又专的身体”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县里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邢国庆说:“曹冬梅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文艺宣传队怎么会要她呢?”
赵卫东说:“革委会说曹冬梅会讲普通话,既可以报幕也可以朗诵毛主席诗词,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曹冬梅长得那么坷碜,化妆后报个幕还能说得过去,竟然还能被县革委会主任看上,真有那不嫌腥的猫啊!”邢国庆心里也有些将信将疑。
赵卫东说:“革委会主任只睡过东北娘们,据说他一直想操个北京姑娘,想听听用普通话叫床是什么滋味。”
邢国庆说:“真他妈的变态!”
曹冬梅曾经用她习惯的“又红又专”方式向邢国庆表达过好感,但邢国庆压根就不喜欢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阶级斗争细胞”的同学。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曹冬梅以这种方式去达到目的,还是让邢国庆有些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