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石板路上,一个穿着休闲的中年女性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个高大但面容憔悴的男人。走近时,中年女人询问辛文能否帮她们俩拍一张照片,辛文愉快地答应了。轮椅上的男人似乎没有留影的兴趣,眉头紧蹙。女人很耐心地呵护着高大的男人,把他的轮椅调整到一个合适位置,自己温柔地倚着轮椅半蹲下来。拍完照片后,轮椅上的男人说自己想安静一会儿,中年女人便把他轮椅推到了一处稍高一点的开阔地上,又撑开一把遮阳伞插在轮椅的扶手上才走开。
辛文看着温馨的一幕有些羡慕,她觉得这也许就是相濡以沫吧。善谈的中年女人安顿好了轮椅上的男人走了过来,她冲着辛文很友善地笑了笑,两个人便攀谈起来。她告诉辛文坐在轮椅上的是她的丈夫,十年前曾经入选过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那个时候,自己是他的球迷。后来,丈夫退役开办了一所篮球学校,随着NBA和CBN两大职业篮球联赛的推广和普及,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喜欢上了这项时髦的运动。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丈夫篮球学校的规模也越做越大,他憧憬着把自己的篮球学校办成中国最高的篮球学府。可好事多磨,就在一年前丈夫四处为“篮球学院”奔走的时候,他开车出了车祸,造成了腰肢以下截瘫……。
一个健壮的男人在事业如日中天时突然倒下了,其心情可想而知,辛文望了一眼远处轮椅上的高大男人,不由得想起了此时身陷囹圄朱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幸,但身边至少还有善良的妻子陪伴,可怜的朱威现在只能独自面对一个烂摊子了。
回小旅馆的路上,辛文想起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话:男人有时候很脆弱,尤其是在挫折面前,他们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可怜,所以男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需要一个爱他的女人在身边。
忽然间,辛文觉得应该立刻回到朱威的身边,她还是爱朱威的,而且朱威现在肯定也需要她的关爱。昨天晚上,她给苗东打了一个试探性的电话,在得知朱威并没有追究她财务问题时,她的心情变得更为复杂了。朱威的宽容让她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她为自己的自私自责,也在为自己的薄情后悔,现在,也许是应该勇敢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正在辛文凝神思考的时候,从旁边的一棵榕树后面忽然窜出一个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来人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身后背着一只双肩背的旅行包,眼镜片后面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就弯着,一说话的时候就更弯了,像是一弯夸张的新月。
“姑娘是一个人来丽江散心的吧!”“一弯新月”开始搭讪了。
从相貌和声音上,辛文都不敢断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很戒备地敷衍道:“不是啊!我男朋友就在后边。”
“好样的!姑娘,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此处又是荒郊野外,草深林密,多几分防备是应该的。”“一弯新月”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但是姑娘你也不要疑心太重,这个世界上的正人君子还是多于鸡鸣狗盗之辈的。
辛文心里暗暗好笑,觉得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起话来好像是在背台词,她从直觉上判断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那种来丽江“钓鱼”的男人。她现在无心跟这种无聊的男人周旋,于是便转身向城里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这年头,鸡鸣狗盗之辈都伪装成了正人君子,让我怎么分得清呢!对不起!我们不认识,我该走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姑娘既然是来丽江散心,也就没必要绷着劲了,这几天让在下陪你开心开心如何?”
“你就省省心吧!我很快乐!”辛文说完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辛文便收拾行囊返京了,在昆明飞往北京的班机上,辛文倒是觉得轻松起来,找到了她在丽江应该有的感觉。辛文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她了解自己也了解男人,因为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男人们需要什么,所以她总是能够信心十足地从男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感情到金钱到地位。她现在觉得朱威身陷困境,需要有人去关爱他,她要回到朱威的身边,拿回自己的爱情,因为她是爱朱威的。而且,她也相信朱威爱自己。
朱威现在面临的是情感和事业的双重冲击,被他寄予厚望、也被他视为事业新起点的《早报》倒下了。现在看来,自己在报纸管理方面的确存在很多致命的不足,正如某都市报的评论所言:《早报》的倒掉是迟早的事情。报纸定位不准,用人不当、融资方式等等都为《早报》埋下了崩溃的伏笔,而最终点燃《早报》这颗“定时炸弹”导火索的人竟然是他信赖的辛文,这让朱威感到沮丧和想不通。《早报》垮掉了还无所谓,他有信心明天或后天还能做一份《午报》或者《晚报》,可情感上的失败让他一度对自己、对爱情都产生了怀疑。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最终找到真爱,他也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真爱。
晚上,苗东、赖星芳和郑坚三人约朱威一起出来吃饭,他们也是想趁机安慰一下正处在困境中的朱威。见面时,大家发现朱威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但他的胃口比以前明显差了很多。郑坚品着卤水鹅头对朱威说:“你如果心里难受的话就别绷着,大家都是好朋友,有苦水赶紧在我们这里倒一倒,等到在别人面前再装铁血硬汉。”
苗东也说:“人谁还没有走背字的时候,给《早报》的投资就当是交学费吧。你也不要有压力,每个中国人现在都肩扛着比三座大山还要重的压力,要学会自己去调整,抽个时间出去泡泡妞放松一下,别等自己得了抑郁症之后,或者把自己压抑得阳痿了,才想起那事来,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只剩下后悔的力气了。”
“你除了那点破事就没有别的可说的,是吧!”赖星芳在桌子下面用力拧了苗东大腿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朱威苦笑了一下:“有时候真想大哭一场,博阳公司的员工们辛辛苦苦积累了将近一个亿的资产啊!扔进去都没听见个响声。”
“关键在于用人,”赖星芳对辛文的行为也甚为不满,“辛文也太昧良心了,北京媒体这个圈其实不大,一旦自己做臭了就别想翻过身来。”
朱威没有接赖星芳的话,他对郑坚和苗东说:“我发现报纸的市场培育期太长了,这一点就比不上电视有优势了,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好的电视平台,我觉得投资电视要比投资报纸更稳妥。”
苗东说:“这倒是,你们没看见最近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吗!火得一塌糊涂,估计光是靠短信的赢利就能收回成本。”
郑坚咽下卤水鹅头说:“央视现在被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逼得上蹿下跳,收视率一再萎缩。去年,央视还出台文件不许提‘PK’这个词,可那个《梦想中国》栏目,除了不说‘PK’之外,其他运作方式还不都是在克隆人家《超级女声》。”
苗东说:“可不是吗,央视在这一点上做得太没有大家风范了,前几年央视还搞什么地方台的专题片展播,美其名说是为了鼓励地方台提高专题片的制作水平,可是,做专题片谁干得过央视啊!央视不仅仗着财大气粗,而且掌握着第一手的资源优势,这种展播和评选纯粹就是一种不平等的竞争。现在电视娱乐节目盛行了,你们看看央视还敢搞评比吗!就电视娱乐节目来说,湖南卫视早晚得把央视给‘PK’下去。”
赖星芳说:“选秀节目就是浮躁时代的产物,大肆宣扬诱惑,时间长了,类似节目多了,会在观众中产生不良影响,鼓励机会主义的泛滥。”
苗东对太太的观点不太满意:“娱乐大众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人逼着你看,总有些故作深沉、高雅的人给《超级女声》冠以低俗的帽子,我就不同意。”
“只是欣赏口味的不同,没有必要非争出一个高低来。”朱威忙着给苗东和赖星芳圆场,“其实,娱乐节目完全可以探索出一条新路来,没必要所有的电视台都在那儿‘PK’。再说,全国上下到处PK、挑战,这也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啊!”
郑坚问朱威:“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朱威说:“我正在构思一个以篮球为载体的选秀比赛,就是参赛者以投三分球的方式来参加比赛,每投进一个球就会赢得多少奖金额,投失一个球则要被扣掉奖金额,具体的运作方式我正在考虑。”
苗东说:“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关键要把细节做好了,等你的方案出来了,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看看有没有电视台愿意合作。”
朱威说:“好啊!”
几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