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倒是中听的很。”很显然凤影觉得夫妻心灵相通那句话很动听,至少冲淡了政坛算计上即将涌入的阴霾。
“你且让我猜猜看。”朱雀歪头想了想,方才说道:“你是否想佯装笼络文强,虽然知晓没有胜算,但是笼络名声出去,自是会有人注意。徐晋素来和文强系有心结,凡事喜欢一争长短,倘若不是同为事主老四,早就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了,如今徐晋若见你与文强往来热络,定然会心生暗喜,将此事告予凤卿。此前我们说过了凤卿多疑,就算文强深入他心,也断不会再姑息留他性命。届时文强一除,你再派人放出风声,说文强多番严词拒绝于你,颂扬文强忠主之心,凤卿闻听决计会恼羞成怒,悔不当初,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徐晋。只是文强一死,他身边只剩下徐晋一位朝堂重臣,就算恼恨,只会言词惩罚,绝不会杀他泄愤。徐晋素爱脸面,被凤卿训斥,定会面上无光,心中恼愤。你便这时候出场施以恩惠。”
凤影只是极短暂地怔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我若施以恩惠,却达不到目的,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十分好听。
那一刻,朱雀分明从凤影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兴味的表情。
他微微扬着眉看她,似乎只是觉得她这话有趣,连眼底都蕴藏着细碎璀璨的光芒,可又那样深,若隐若现,但她知道她说到了他的心里去,看来两人是真的想到一起去了,心思放下,接着说道:“初时接触,徐晋会与你虚以为蛇,不说归顺,可也不说背叛凤卿,你行至三次重贿,抽身而出,不理那徐晋。改和平日里不出彩的朝臣浅淡来往,徐晋见了定然大急。此刻,他和你来往已传与凤卿耳中,回去自然不得,倘若你再弃之不用,那才是两头尽失。你只管按兵不动,我料那徐晋一定会主动现身进献计谋之策。”
凤影的目光微微变了:“这套连环计,一步一心计,你竟都预想安排好了,我所想计谋虽与你一样,但总不及你来的这般细致。”
朱雀故意说道:“你忘了吗?我是蛇蝎女子,这些计谋对我来说……”
凤影连忙打断她的话:“这样好了,为了你能解气,以后这蛇蝎之名,我来担当好了。”
朱雀忍着笑:“此话倒可见诚意,蛇蝎男子确实比蛇蝎女子好听多了。”
他无奈的看着她:“心情好些了?”
“勉强尚可。”
凤影摇头失笑,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凤卿短短时间内失去了文强和徐晋两位朝堂大臣,我和他真正意义上的交锋也算是正式开始了,只是这份兄弟情,因为皇位祸起萧墙,总归是寒心之余觉得倍感凄凉。”
朱雀定定的看着凤影,淡然道:“自古以来,有哪一个君王不是踏着无数的尸体和鲜血才能稳稳坐上这龙椅的?皇上孩子众多,可是皇位只有一个,你若不争,将来等待你的无非只有两天路,一条无非是受制于人,而另一条则是被杀,或被驱逐到番地居住,若没有召见,永不得回到京都。”朱雀的眉心渐渐隆起,语气柔和下来,“可是君王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背后的辛酸和落寞并不是所有人能够体谅的!就拿云焕和云玄洛来说吧!云焕是心怀天下的仁君,只是满腔抱负都抵不住玄洛手中的重权在握,每日为皇,如履薄冰,身患宿疾,却不得不为了这天下疲于应对宫妃、朝臣、太后和玄洛。每一步看似轻松威严,殊不知脚步沉甸。只是辛苦经营,不管如何还是被云玄洛抢先夺得天机登上了这云国皇位。云玄洛霸气外露,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天生的帝王之才!奈何生性凉薄阴暗,若是他和云焕自幼生活无忧,叔侄年龄相近,若是少时关系又很融洽,不曾体会到过多的宫闱算计和血腥杀戮!也许便不会那么看重权势。但是他们从前失去的太多,所以以后想要得到的就更多!得到之后自是会牢牢地握在手中,阻隔所有人的觊觎,不肯松手!就如这巍峨高位。”
“你变了,阿呆。”
“怎么会这么说?”凤影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看着她,距离分明这样近,她却没有办法望到尽头,似乎他的眼晴就恰如一泓深潭,她永远探不到底,也因此看不清掩在其后的那些念头和情绪。
她这个师父,应该是丈夫,内心所想所思,一直是深不可测……
凤影不知她的想法,说道:“你如今能够心平气和的谈论云国纷争,说起云焕不见伤痛,说起云玄洛不见恼恨,可见心思是真的安定了。”凤影的声音温润低沉,含着莫名的心疼!需知改变需要剧烈的痛楚渐渐蜕变,他不知道她当初去云国是否见到了云焕,如今的改变是否跟云焕有关,夫妻间尽管亲密无间,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见得就要说个明白。
有时候糊涂一些反倒能够尽显洒脱。
“有些人、有些事在我们的生命中停留过,也消失过,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我们依然还要好好的活着!我只是更清楚的明白我和你当初的誓言,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这份难得的相知,我素爱英雄,我知你若为皇,定会造福百姓,就算不为了私欲,我也要为了天下百姓,助你登上这权利最顶峰。”朱雀洒脱自如的眼神里含着一抹坚定。
“阿呆,站的高,需知高处不胜寒,独我一人尽览群山又有何意义呢?”凤影握住了她的手,心思暗叹,这个女子一身的伤,一身的痛,看似无情,其实大半生都是为别人而活,她何曾真正的想过自己?
微不可闻的,朱雀轻叹:“你可知少时云焕曾向我许诺,云国江山需有我一半之功,可是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不是权势和地位,而是一份安定。”
凤影舒展了眉心,看着她,温声道:“我不向你许诺,因为你这样的女子又何须用诺言裹身?”
朱雀唇瓣带着微不可闻的笑,美得不胜妖艳:“这话听着倒是讥嘲讽刺居多。”
凤影嘴角扬起薄笑,说道:“恰恰相反,肺腑称赞,绝无讥嘲。”
朱雀眉目低敛,却有温顺之姿:“师,我自是信你的。”
凤影对上朱雀微微颤动的眼帘,黑色透亮的双眸如同繁星一般幽深:“比起王爷,这声师父倒是中听许多。”
朱雀失笑:“我还道你不喜欢听,毕竟你说的对,夫妻之间还师徒相称,总归是……特别了一些。”
凤影盯着她微露愉色,唇线略勾,显出一丝无奈的笑,“你若叫我凤影,还需有诸多顾虑吗?”
“顾虑还是有的,现如今不算什么,但倘若叫习惯了,有朝一日你若为皇,难道我还要直呼你名讳吗?”
凤影心中一阵滚烫,眸色转黯,灼灼的看着她:“你既敢唤云皇为云焕,摄政王为云玄洛,我是你的夫,夫妻私下直唤名讳,又有何不妥?”
朱雀闻言一怔,随即释然笑了:“倒是我多虑了,你且先待我私下里多练练,有朝一日唤你名讳还能不自己笑出声来,那便唤与你听。”
凤影没好气道:“如此听来,倒是不敢多做期盼了。”
朱雀笑笑,随即说道:“文强和徐晋的事情需在凤卿禁闭期间完成,待你禁闭期满,凤卿还有一月禁闭时间,你时间不多要抓紧时间才好。”
凤影语声温润:“你不用为我忧心,反倒是你,我只怕忙碌起来,顾不上你,你如今怀有身孕,凡事还要自己多加注意。”
朱雀打趣道:“你忘了,我的姘夫陆游还在我身边,况且我自己武功在身,你自可不必记挂于我。”
凤影皱眉,低斥道:“什么姘夫?这话莫要再说了,我信你。”
“就是知道你信我,我才会这么说与你听。”朱雀将右手覆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静声开口道:“师父,我们身处乱世,凤国时局不明,在大我面前,小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筹谋在心,只待禁闭消除,凤影事先命婺江备厚礼登门,果不其然被文强三番两次找借口打发,却是连门也不让迈进去半步。
凤影只让婺江耐住性子,每日前去拜访,直到凤影一月期满,这才亲自领着婺江前去文府。文强虽然生性凛烈,但凤影身为皇子,况且还是廉亲王爷,在他面前那自然是臣下,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凤影几乎每隔一天便要登门,那文强心生不耐,可也不好说些什么,脸色却是越发难看起来。
一切都在照着计划进行,徐晋闻听风声,便将此事告知与凤卿,凤卿派人查探,果见凤影在文强府中看戏品茶,将此事说与凤卿,凤卿大怒,只是可怜文强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在凤卿的授意下,被徐晋在凤皇面前参了文强一本。
文强原是科举主考官,生性廉洁,却被指控收受贿赂买卖官职。
徐晋才华横溢,由他起草的奏本,言辞犀利,把文强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
凤皇最为不齿臣下胡作非为,当殿对文强下了斩首令。
文强一除,朱雀心思安定了一些。凤影重贿徐晋,想来不过数十日便可逆转乾坤。
这日,她正坐在池塘边撒喂鱼食,池里的五彩金鱼争相穿梭抢食,看起来很是好看。
远远看到沈琉璃在玉扇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也没有站起,只是带她们走近一些,方才含笑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了?”
也难怪朱雀这么说,自打她怀孕后,沈琉璃往来清平阁也不过数次,倒是屈指可数的很。
今日一见,沈琉璃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原本就很温婉秀丽,如今大概是做了母亲,所以眉眼间犹显春色波光。
“多日不见妹妹,特来看看你。”沈琉璃皱眉道:“偏巧我来了,要不然你如今怀着孩子还坐在地上,倘若爷见了,指不定该多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