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朝反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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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用内臣终登大统 登堆秀惊现异人

京师之围终于解了,人们在悲痛之余终于流露出一丝的喜悦。新皇帝要登基了!这对于刚刚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的京师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的的确确让人看到了希望。

乾清宫外,内阁辅臣、五府主官都督、六部尚书侍郎都御史、大小九卿身穿素服,乌纱帽上扎着黑色的角巾,密密麻麻的跪满了殿前广场,嘤嘤哼哼的哭声即使在皇宫的任何角落都能听得到。

这时,一名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一袭过肩蟒衣的内使大步走到玉阶前,清清嗓子喊道:“太子殿下宣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魏藻德,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张缙彦进见!”

说话者正是太子朱慈烺的贴身侍从太监王德化,被念到名字的四人可以说是眼下朝中最具重量的官员了,四人相互看了看,彼此使个眼色,便起身答应了。

四人都觉得既然是太子的贴身侍从宣见,应该没问题了,可是王德化领着四人拐弯抹角到了钟翠宫,刚一进门,映入眼中的却是一件绉纱蟒衣,定神细看,认出此人竟然是东厂太监王之心!

魏藻德笑吟吟的向前迈一小步,打拱寒暄:“呵呵,原来督主公也在啊,好久不见了啊。”

王之心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给王德化使了个眼色,王德化立刻掩上大门,快步到后厅去了。四位高官彼此看了看,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候王之心兀的冷笑一声道:“哼哼,大行皇帝既已驾崩,列为大人不思拥立太子,在等谁呢?”

兵部尚书张缙彦顿时不悦道:“王公公!当下京师尚是一座危城,流寇随时都可能再次来犯,况且前天夜里全京城的人都看到内城城墙变得似火烧一般,此事尚未查明原委,怎能掉以轻心哪?”

王之心很不以为然的乜了一眼,说道:“我大明运不当绝,此乃天佑我大明,如今勤王的关宁铁骑已将流寇击退,战况势如破竹,京师早已解围。”

户部尚书倪元璐忙说:“眼下京师戒严令尚未解除,还是等……”

不等他说完,王之心不耐烦的说道:“咱家今天就是来劝殿下解除戒严令的,奉劝列为大人早点写劝进表啊!”

“太子殿下驾到!”

王德化一声通报,正在说话的五人忙转身行礼:“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慈烺身穿丧服从堂后走出来,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学士范景文身上。

“都起来吧。”

“谢殿下!”

王德化服侍他坐到榻上,朱慈烺揉揉红肿的眼睛,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润了润口唇,仿佛在品茶。

魏藻德身为内阁首辅,官职比其他三人相对高一些,于是向前迈了半步,试探道:“不知殿下召见臣等有何吩咐?”

朱慈烺放下茶盏,鼻尖泛红,微微啜泣道:“父皇、母后、懿安皇后和两位公主,一夜之间离开人世,这是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朱慈烺一掌拍在桌案上,震的茶盏咔咔作响。王德化在一旁不住的说“殿下息怒”,张缙彦偷瞥了另外三人一眼,抬起头说:“老臣斗胆请问,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朱慈烺站起身,说:“大行皇帝既为我君,又为吾父,怀君父之仇而不报,非人也!大明天下是为我国,亦为吾家,置国恨家仇于不顾,非人也!”

话音刚落,王之心大声跪拜道:“奴婢冒死恳请殿下早日登基!”

魏藻德、范景文、倪元璐和张缙彦四人走到皇极门外,环顾四下,确认无人后,魏藻德压低声音说:“三位觉得此事如何?”

倪元璐摇头说道:“老夫看来,太子殿下的眼神飘忽不定,目空一切,开口讲话时从不正眼看人,这……”话说到这里留了一半。

张缙彦点头附道:“倪大人说得对,崇祯圣上晓谕我等臣工之时,从来都是盯着你说话,叫人心里踏实,可太子说起话来,委实叫人琢磨不透啊!”

“范大人,您觉得?”

魏藻德的一句话将另两人的注意集中到了范景文的身上,的确,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是一言不发,现在面对三双注视的眼睛,范景文摸摸颔下,不紧不慢的说:“依老夫之见,太子殿下绝对要比崇祯圣上精明的多,而且,这次召见我等,明显是想让我们知道,太子他已经跟内臣站到一边了。”

“您是说——”

“嗯,范大人说得对,得立即拥立太子登基!俗话说:‘能在马前作揖,休于马后叩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内廷那帮阉人得拥立之功啊!”

“张大人过虑了,拥立之事,自然要靠咱们朝臣,倒是不用担心内臣抢功。老夫担心的是,太子殿下尚未登基便同内臣如此亲密,只怕会再现正德、天启年的旧事啊!”说着,范景文用深邃的眼神望着前面高大的午门,一声长叹。

礼部选定三月二十五日为登基吉日,这一天早晨,朱慈烺身穿着一件白色中单,端坐在榻上,内侍仔细的给他梳洗罢头发,小心的将头发用发笄绾住,加上网帻;穿好黄锦朱红袜,蹬上靴子,朱慈烺由内侍的扶起来,轻轻展开双臂,内侍们将一件六章玄衣衮袍给他穿在身上,掩上衣襟,用一根丝带系结,然后系上一根大带。同时,有内侍给他戴上冕冠,插上长笄,长笄刚好穿过发髻,将冕冠固定住,又将冠缨虚系在颔下,再将一根纮带系在长笄的一段,绕过下颔后系在长笄的另一端,然后又在笄的两端各系上一根紞绳,每一根紞绳上都垂系着一块玉(这块玉叫做充耳)。戴好冕冠,内侍又将绶带穿在革带上,给他系在腰间,革带两侧悬系上佩玉。复杂繁琐的穿戴终于结束了,朱慈烺呼了口气,在内侍们的簇拥下,前往太庙祭告天地宗社。

“服章之美,礼仪之大”,中国人历来以精美华丽的服饰和恢宏大气的礼仪为自豪,当然中国人也有资格这样自负,因为在世界上再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出产如此精美的丝绸,也没有哪一个国家拥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以裁剪出如此美轮美奂的衣冠。但也正是中国人的这种自负,使得野蛮的异族在征服中国这个文明的国度之后,会毫不留情的将中国人引以为荣的一切文明统统踏碎在铁蹄之下……也正因为如此,大明作为成功的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朝代,二百余年来一直十分重视服饰和礼乐的复兴。

此时,仪仗队和礼仪官已经各就各位,教坊司演奏起《中和韶乐》,在从容的音乐声中,拱卫司鸣鞭引导百官走入丹墀列队,各就各位之后,乐声停止。刚从太庙回来的朱慈烺身着衮冕,过奉天门,走上御道,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梁冠手持象笏分列两侧,而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是穿着衮冕的永王和定王,宽袍大袖的冕服穿在二人弱小的身上显得格外醒目。

只听鸿胪寺导执事官高声喊道:“请升御座!”

朱慈烺稳步走进皇极殿,坐到宝座上,这时拱卫司再次鸣鞭,捧表官搢笏(搢笏就是把象笏插到腰带里),跪捧进表,受表官也搢笏跪受,然后放到案上,抽出象笏,面向东退到一旁,宣表官和展表官一起上前搢笏下跪,开始宣读登基诏书:

“天地盈虚,四时有消息之度;皇王兴替,五运有迁革之期。受明命者,罔不由兹。太祖皇帝天与神器,驱逐鞑虏,有大功於区夏,有大造於生灵。道则继明,业推构极,类商汤之起亳,若姬发之承周。弹压九皇,牢笼万古。大行皇帝上圣御图,大明司契;手调元气,心运洪炉。齐五纬而平太阶,应三神而登日观。纲罗开辟,包冠羲胥,大猷备阐,能事斯毕。仙驾不追,逆贼开衅,天柱将摇,地维方挠,非拨乱之神功,不能定人之危矣。

今以太子之名,初登大宝,改元:光凌,唯愿用初九之英谟,开太一之宏略。振玉钤而殆封豕,授金钺而斩长鲸。受河洛之图书,当昊羲之历数。惠育黎献,并登仁寿。既而凝怀问道,属想无为,以大宝为劳生,遂复忝於明辟。光启中兴之图,用崇兴复之基。交际在辰,情深感慰。奉之宗庙,遵之社稷,不失旧物,实在於兹。

故曰:徇齐作圣,睿哲钦明,奄有八荒,光宅四表。牢笼轩昊,跨蹑殷周,金镜俯临,玉烛遐被。至德弗宰,成功不居,高谢万邦,委兹重器。郊禋旷典,士民翘属,钦惟宗社,义存享献。灵命既臻,用升宝位,君临兆庶,继轨百王。若涉大川,罔知攸济,方资令哲,共康治道。”

读罢,展表官抽出象笏,将表复回案上,全都退到一旁。掌印太监将玉玺双手奉上,朱慈烺接过玉玺,停顿片刻之后转手交给王德化,顿时乐声大作,文武百官再拜四次,然后搢笏,三鞠躬,拱手加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这时乐声再次响起,百官又跪拜四次。礼官在仪仗队护送下双手捧着诏书走出皇极门,诏书将由他送到承天门,然后金雕凤凰口衔,垂下城楼,颁行天下。随着凤凰缓缓从天而降,早已跪在天街等候的百姓立刻山呼万岁,呈现出一派壮丽的景观。从此,明国迎来了一位新的君王,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期:明年就是光凌元年了!

光凌皇帝仔细阅读每一本奏折,不时将刚刚看过的找出来对照,一面看一面用笔在宣纸上记录,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

朱慈烺长长的舒了口气,王德化忙躬身问道:“皇上,让小奴服侍您歇息吧。”

朱慈烺摇摇头:“朕想去后宫琼苑走一走。”

“遵旨,小奴这就扶您去琼苑。”

一面扶起皇帝,一面冲着外面喊道:“摆驾琼苑!”

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王德化举着明黄色华盖,过坤宁门,进了琼苑。

琼苑里的草木开始发芽,淡淡的绿色显现出一丝生机,似乎在昭示着:春天到了!来到东金鱼池畔的浮碧亭,望着小巧的水池里粼粼水波下隐约潜泳的锦鳞,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离开金鱼池,皇帝在苑内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了钦安殿。

“天一之门。”朱慈烺站在钦安殿大门前,读着匾额,不觉想起那次的“梦境”,他用力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来到琼苑最北边的假山堆秀山前,朱慈烺抬头望着山顶上的御景亭,回头吩咐道:“你们在下面候着,朕上去坐一会。”

琼苑里最漂亮的可能就数堆秀山了,整座假山用太湖石堆砌而成,山的两侧各藏有一口大铜水缸,为山脚下的两只石雕怪兽喷泉供水。正中间有一道小门曲径通幽,可以在山石内攀上山顶的御景亭,坐在亭中即可俯瞰整个琼苑。

朱慈烺站在亭中环顾,凉风习习,吹面不寒。光凌皇帝此时真想忘掉一切烦恼,永远陶醉在风中。向北望去,高大的玄武门、万岁山——不对!山上有人!

“王德化!快去查看是什么人竟敢擅登万岁山!快去!”朱慈烺紧张的冲着下面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