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乔还要说甚么,却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他们那边在吵甚么?”袁文弼摇头道:“我也不知,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袁文弼与张玉乔走到人群处,才知道,原来洪诗铃投缳自尽了!这不是她第一次上吊,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或者说,她这次是真心想寻死,所以故意寻了一处旷无人烟的地方,在一棵枯树枝头,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洪诗铃被发现时,早已无鼻息,身体也不再温热。
张焜言抱着洪诗铃的尸身痛哭失声:“铃儿啊,你怎么那么傻……”袁文弼待要上前,却回头看了张玉乔一眼。张玉乔叹了口气,说道:“你去看看罢,她毕竟是你们洪堂主的女儿。我甚是敬重洪堂主的为人,并不想……害死他的女儿。”
袁文弼道:“这也是天命,没法子。师父治家甚严,我从未见过他家的女眷,因此初时也不知洪姑娘的真实身份。我若早知道她是师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劝回,绝对不会教她来蹚这趟浑水。”
由于在军中,治丧只能极简。袁文弼掏出了自己手头的部分存蓄,待要交给张焜言,为洪诗铃治丧,却被张玉乔拦住了:“哎,你等等,我的这些钱,你拿着,就说是你的,一并交给他,送洪姑娘最后一程。”袁文弼看了一眼张玉乔,点了点头道:“好罢。”
张煌言看到这一幕,并不知其中委曲,以为众人怜惜洪诗铃红颜薄命,又替张焜言分忧,心想外人尚且如此,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更不能吝啬,于是亦慷慨解囊,将钱一并交给了袁文弼。袁文弼走后,张煌言不由得对张玉乔叹道:“我兄弟也真是惨呐,母孝[指父母死后要守孝三年,这期间不可婚娶,出仕等。]刚除,又连丧二妻,且二女皆死于非命,哎。”
张煌言说这话,无非是想激起张玉乔的同情之心,教张玉乔与张焜言重修旧好。然此言却勾起了张玉乔的另一桩心事,张玉乔盯着张煌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煌言道:“怎么?昭仪有话要说?”张玉乔迟疑道:“此事……玉乔想了许久,不知该不该跟先生说。”
张煌言道:“何事?不妨直言。”张玉乔低首道:“妾身此番路过浙东,得到消息说……说……说……”
张煌言道:“甚么消息?昭仪缘何吞吞吐吐?”张玉乔把心一横,说道:“罢了,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罢!苍水先生,妾身得到消息说,公子在镇江殉难了,嫂夫人也陷在清军狱中……”
“甚么?”张煌言面色一白,足下不稳,身子一晃,张玉乔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这本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被远处的张焜言不小心看在了眼里,却品出了另一番滋味。张焜言本想找张煌言商议为洪诗铃治丧的事宜,看到这一幕后,立在当地许久,终于默默地走开了。
张煌言仰天长叹道:“他们有夫如我,有父如我,也是阖该有此下场,都是我连累了他们啊!”自此以后数日,张煌言形容愈发憔悴,不思寝食,神思也逐渐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