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因看时辰尚早,于是便在园子里随意地逛起来,不过闲逛一回,也未见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和好的景致,一时便没了兴致,遂自往自己的别院走去。要走到门口时,突然见前面有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女孩子,看身形并不是自己屋里的女孩子,遂就好奇地跟了上去问道:“你是哪个屋里的呀?”
那女孩子闻声回过头来,却是紫鹃,遂笑问道:“原来是紫鹃姑娘呀,一年未见,你越发的出息了,也是的,跟着林妹妹那么脱俗的人物,有了她的调教必然是错不了的。不知今日上我这院里来有何贵干呀?”
紫鹃原先本来很讨厌宝玉的脂粉气,但从那次黛玉离府时,宝玉说的一番赤诚的话语里看出宝玉的确有一颗善良的心,遂印象也就对他有了改观,遂也笑道:“我们姑娘今日回府,心里记挂着二爷,让我给二爷送点大荒山的特产来。”
宝玉听了,真是惊喜非常,心里不由乐开了花,口里大笑着说:“太好啦!太好啦!林妹妹还记得我呀!”
紫鹃不解道:“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和二爷也是至亲的姑表亲,怎能说姑娘不惦记二爷呢?也亏了我们姑娘还想着你,你却这么的无心,难不成不知姑娘今日回府吗?也不去拜望一回,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们都去了呢!”
宝玉听罢真是后悔莫及,叹气道:“哎呀,我真是的,本来刚才就想去的,只是怕林妹妹刚回府,肯定有许多事要忙,这才忍住没去,谁知道?”
紫鹃扑哧笑道:“你这可是心里的话?也许是编出来骗我的吧?”
宝玉立刻赌咒发誓般地说:“我若有半句谎话,一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紫鹃见其竟然发了这样的毒誓,连忙阻拦道:“罢了,二爷,我相信你就是了,何苦这样咒自己呢?你也不必难过了,一会儿晌午老太太就在屋里摆饭,姑娘们都过去,不如你也一块去吧!”
宝玉高兴地笑道:“如此甚好!”
紫鹃道:“那二爷就把这东西接过去,回府先好好歇一会儿,等到了晌午的时候,自去老太太屋里就是了。”
宝玉道:“既然到了门口,就进去坐一坐吧,晴雯很想你们呢!”
紫鹃道:“也好,姑娘也没让我急着赶回去。”
宝玉和紫鹃走到院子里时,却瞧见门窗紧闭,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麝月一个人坐在门口做针线,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见是宝玉和紫鹃回来了,脸上立时露出了惊慌之色,忙大喊道:“哎呀,是宝二爷来啦!还有紫鹃姐姐呀,这是那阵香风把你给吹来啦?
宝玉不由心内犯疑,便要直着往屋里去,却一把被麝月拉住,大声说道:“二爷且慢,袭人在屋里收拾呢,这会子里面恐怕乱的很。”
紫鹃一听此话,立时狐疑起来,就是收拾屋子也没必要将门窗紧闭呀,遂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我给袭人帮帮忙吧!”说着就径直走了过去。
麝月立刻吓得脸儿变色,忙撇下宝玉追上来欲加阻拦,宝玉此时看了,更加的疑惑,便几步跑过来,一把推开麝月,又一脚踹开了门,闯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晴雯捂住脸站在那里,袭人忙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说道:“二爷今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然后又转向晴雯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给二爷倒茶去?”
晴雯便往外走,宝玉见她一直捂住脸,心内犯疑,待她走到身边时,就一把拉开了她的手,却见她左边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然红肿一片,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袭人忙走过来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被树枝碰伤的。”
这时紫鹃也走过来,怜惜的看了看晴雯脸上的伤说:“不可能,树枝怎么会挂出这样的伤来?
宝玉也疑惑道:“是呀,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伤的,你方才又将门窗紧闭,在屋里做什么呢?”
紫鹃又细看晴雯的脸,见其眼中似有泪痕,遂柔声安慰道:“不要怕,你肯定是受了委屈,不妨直说出来吧!纵使宝二爷为你做不了主,林姑娘也定会为你做主的!”
晴雯一听,立刻泪水盈眶,便把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所受的委屈一一倾吐出来。
原来,袭人在宝玉房里一直是通房的大丫头,又仗着有几分姿色,而且又教唆着宝玉做了那苟且之事,于是平日里越发的作威作福,全把自己当成半个少奶奶看待了,而宝玉房里的丫头更都不敢与她作对,对她简直是言听计从,不仅如此,每个月的月钱还要拿出一部分来孝敬她,否则的话,袭人便会借机报复整治。先前的小红本来就是在宝玉跟前当差的,不过一时凑巧给宝玉献了回茶,被她知道后,她就背着宝玉把小红抓了来,伙同麝月,一同对其极尽辱骂殴打之能事,害的小红差点寻了短见。幸而其他姐妹发现,将她好一番劝慰,才让她断了那个年头。后来,机缘巧合,小红因为偶然给凤姐送了一回东西,凤姐便因着其灵巧机灵,便讨要了去,小红这才幸免于袭人的百般欺辱。
小红走后,因宝玉的房里一时缺了人手,宝玉见老太太身边的晴雯模样俏丽,又做得一手好女红,所以就把她要了过来。谁知晴雯一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晴雯模样比她胜过好几筹,而且待人又是诚恳和善,因此在宝玉的房中颇得人心,加上宝玉因见其模样与黛玉有几分相似,而且周身又洋溢着一种无形的富贵气质,故而对她便有了几分喜爱,无事的时候总爱拉着她说话,由此便渐渐冷了袭人,所以袭人不由怒火中烧,便开始寻找一切时机来对付晴雯,而麝月正是她得力的帮手。
今天袭人见宝玉一大早就出去了,料定没有这么快就回来,因此便支开了其他人等,只让麝月在门口防风,把晴雯带进了屋子,假称宝玉的房里丢了一只镶宝石的银碗在晴雯的房里找到了,就逼着晴雯承认偷碗之事,这莫大的冤屈晴雯岂能相认,遂袭人就叫两个小丫头按住晴雯,取来一片竹片狠命地打晴雯的脸,逼着她承认偷盗之事。方才门窗紧闭,袭人就是在屋里干这样的事,让麝月在门口把风,她想只要逼着晴雯承认了,回头就是宝玉回来了也是于事无补的,到时候押着晴雯往太太那一送,王夫人本来就厌弃长相标致的丫头,先前来宝玉房里时因看到晴雯生的竟有几分像黛玉就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高兴,当时就被袭人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于是袭人就每每地在王夫人面前编排晴雯的不是。加上她对王夫人极富阿谀逢迎之能事,所以几次过来,王夫人对她很是信任赏识,又一次甚至曾说道:“我的儿,难为你这么细心,宝玉交给你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了。”也正因为有了王夫人给撑腰,所以这个袭人在宝玉房中作威作福起来就越发的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