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就听到里屋黛玉喊紫鹃,二人连忙止住话头,走了进去。
紫鹃把鸟食递给黛玉,黛玉抓了一些撒在手心里,轻捧到小鸟的面前,那个小东西见有了好吃的,立时又活跃了起来,伸着头就朝黛玉手中啄起来,它小小的嘴啄着黛玉的掌心,把黛玉逗弄的痒的不行,便咯咯地笑起来。
见黛玉又开心了,屋内的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一时小鸟把食物俱吃完了,一幅满足的样子,俯在窝里闭上了眼睛睡了起来。黛玉遂悄悄地把小鸟的窝移放在一个背风的地方。雪雁忙去打来一盆水,黛玉洗了手,方与水溶于桌旁坐了,二人便喝起茶来。
黛玉问道:“那晚我见祥瑞哥哥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这两天他还好吗?”
水溶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这次祥瑞的确是伤透了心,那晚我扶他回到清觉寺后,他倒头便睡,清早起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啊?祥瑞哥哥不会出什么事吧?”黛玉担心地问道。
水溶道:“应该不会,祥瑞绝不是那软弱之辈,我想他定是去什么地方散心去了,因为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不过几天,自然就会回来的。”
黛玉怅然道:“祥瑞哥哥对元春姐姐情有独钟,只可惜他们有缘无分,临别时,元春姐姐曾对我说,希望祥瑞哥哥早日将她忘怀,找到一位心仪的女子,成就美好姻缘。真的希望他们两以后都能过得幸福。”
水溶也叹息道:“这也是我一直希望的呀!”
黛玉道:“元春姐姐真是可怜,她生生是为了贾府而牺牲了自己。”
水溶恳切道:“真希望以后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了。”他特意强调了“不要”两个字,仿佛是在进行宣告,亦像是下着钢铁般的决心。
一时黛玉水溶边喝茶,边叙谈,水溶谈吐幽默,见闻颇丰,雪雁紫鹃在旁也听得入迷的很,水溶见到,便说道:“二位姑娘也不必站着,坐在这里听就是了。”雪雁紫鹃不由惶恐道:“世子如此尊贵之身,我们两个不过是个下人,怎敢和世子坐在一处?”
黛玉道:“不打紧,溶哥哥不讲那些虚礼,你们但坐无妨。”
雪雁紫鹃便不再推辞,各自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水溶便把那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叙说起来,一时听得黛玉、紫鹃、雪雁无不拍手称赞。黛玉道:“溶哥哥,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去过那么多地方,了解那么多的风土人情!”
水溶谦虚道:“有些是我亲眼所见,有的也是道听途说,还有的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黛玉叹息一声道:“真羡慕哥哥可以游遍四方,而我们这些女孩子却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苏州老家时,父亲还能偶尔带我们出游一下,但是来外祖母这里这么久了,却只有一次出游的机会,哎——真想看看溶哥哥描述的那大好河山都是什么样子。”
水溶深深能理解黛玉的心情,她本是一个活泼开朗之人,怎能受得住这里世俗的禁锢呢?遂连忙说道:“妹妹不必担心,出游的机会总会有的,他日若得了机会,我一定要带着妹妹游遍那些大好河山的。”
“真的吗?”黛玉一双秀目圆整,脸上露出不尽的喜色。
水溶慨然道:“当然是真的呀,我何时骗过妹妹呀?”
几人在屋中正在痛快淋漓的叙谈,这时,春纤走进来说道:“姑娘,袭人刚过来让姑娘快到宝二爷房里去,说是宝二爷的病情又加重了!”
黛玉闻言微微一惊,问道:“那她人呢?”
春纤道:“她只告诉了一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想是还要告诉老太太去呢!”
黛玉望着水溶道:“溶哥哥,你来时没有去宝玉房里探看他的病情吗?”
水溶略停了一下说道:“没有,我直奔妹妹这里来了。”
黛玉道:“那哥哥快去看看吧,说来也是奇怪了,晌午我们去探看他时,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子突然就又犯病了呢?”
水溶道:“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瞎猜了,还是去看看吧!”
说罢,水溶就拉住黛玉的手出了屋子,直奔宝玉房里而去。
紫鹃对春纤说:“方才袭人来时,可曾见水溶世子在屋中吗?”
春纤道:“她急匆匆地来到门口,我正在那里给花儿浇水,她撂下这句话就跑开了,怎么了,姐姐可曾觉着有什么不妥?”
雪雁道:“也没什么,姐姐只管忙去吧!”
见春纤出去了,雪雁问紫鹃道:“姐姐,你是不是怕袭人见到水溶世子在这里,回去和二太太说道什么。”
紫鹃道:“正是,我素来知道袭人的为人,她就极善于趋于逢迎的,最会在主子面前讨好卖乖,表面却还总是装着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不明就里的姐妹,还总把她当做自己人呢!”
雪雁长舒口气道:“幸而她没有进屋里来,不然又不知怎么去搬弄是非呢!”
紫鹃道:“你也别在这里了,赶快去宝玉那里看看,姑娘若有什么大事小情,你也好支应着呀!”
雪雁一拍脑袋道:“嗨——瞧我这脑子,在这个是非之地,咱们姐妹需时常不离姑娘左右,方是正经呢!”刚要往外走时,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紫鹃道:“姐姐,不过我想就让二太太知道水溶待咱们姑娘好,也不见其是坏事,没准她看着世子的面子,就会顾忌三分呢!”
紫鹃道:“妹妹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咱们还是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才好,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雪雁道:“正是这话,我赶紧去了,姑娘的药,劳烦姐姐一会煎好。”
紫鹃道:“你放心吧,姑娘的事我比我自己的事还上心些呢!”
雪雁这才急急地去了。
紫鹃这边将屋子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后,拿起了给黛玉绣得一半的头箍绣了起来,看着绣的这个头箍,紫鹃不由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时,她和袭人几个都进府不久,在一个老妈妈的教导下学习礼仪。宝玉那年刚搬出王夫人的屋子,王夫人就在她们几个女孩子中间物色给宝玉的通房丫头,女孩子们私下都在议论,说若被选中,日后恐怕就能成为宝玉屋里的人,当时,谁都知道宝玉是阖府的掌上明珠,又心地仁善,待人极好,有很多女孩子都想攀上这个高枝。袭人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她表面上却从不露出半点声色,若说紫鹃为何知道,乃是与她同屋而眠,夜里听她说梦话才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