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昨夜睡得可好?”门外传来黛玉的声音。贾敏慌忙拭干了眼泪,一个难题迎面而来,该如何向黛玉说出这一切呢?正思忖间,黛玉已经掀开帘子走进来了。见放了一地的行李,不由心生疑惑,遂问道:“娘,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我们要搬家呀?好好的,搬家做什么?我舍不得我种的那些花呢!”
一听此言,贾敏只觉心如刀割,然颜面上又不能露出分毫,遂强装笑颜道:“不搬家,只是把陈年一些不用的东西整理一下。”
黛玉笑道:“那好,让我来帮娘吧,黛玉长大了,这些事情都能做得来的。”
贾敏拉住女儿的手向床头坐了,柔声说道:“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娘只管说来。黛玉仔细听着就是。”
“你还记得你的外祖母?”
“怎么不记得,黛玉四岁上时,我们举家不是在外祖母家住了将近十日吗?老太太可疼我呢,黛玉记得我们走时,老人家还落了泪呢。”
“是呀,你外祖母很喜欢你,一直来信要接你去呢!黛玉呀,你可愿去?”
“外祖母是娘的母亲,遂了她的愿望就是黛玉代母亲孝顺她老人家了,黛玉怎能有不愿之理呢?”
见女儿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善解人意,贾敏甚感欣慰,一把搂住女儿说道:“好孩子,如此就让娘放心了,你外祖母接你去不过住个一年半载,到时为娘自会派人接你,在那里一定要好好代娘孝顺外祖母,一晃这么多年了,我这当女儿的都没有好好探望她老人家一次,这实在……”话说到此处,贾敏再也按耐不住,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黛玉急忙掏出怀中的罗帕轻轻地替母亲拭去泪水,轻声安慰道:“娘放心,黛玉虽小,但是大的道理都懂,此一去,一定会尽己之力让外祖母开心的。”
贾敏的心儿略放宽了些,遂又把把娘家都有什么亲人,又应注意何事等诸多琐碎的话细细的嘱咐了一遍,黛玉都一一记下。最后贾敏又把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碧玺项链摘下戴在了黛玉的颈上。
彼时林如海已经备好了马车,唤黛玉出来。黛玉本未曾料想这一去竟要那么急,心头不由哀伤,但却强强地忍住了,只因她知道双亲定有什么紧急之事,不然不会做如此安排。如果自己再洒泪而别的话,那定会让双亲更加难过了。随行的还有雪雁和赵嬷嬷。林如海夫妻二人一路悄悄护送女儿到了码头,所雇之船已在码头等候,林如海又派了四个能干体己的仆人护送黛玉的船儿进京而去。
闲言少叙,只说这黛玉的船一路上平平安安地抵达了京都码头。因当夜贾敏就给母亲发了八百里加急密信,故而贾母已在黛玉抵达的前夜收到了女儿的信,遂一大早就派一大队的仆人在码头候着呢。领头的是周瑞家的,见黛玉的船只抵到码头,便吩咐两个小厮抬过两顶青布小轿子。黛玉和雪雁上了前面一顶,赵嬷嬷上了后面那顶。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贾府门前。黛玉不由好奇地掀开轿帘朝外观望,见贾府的门楼果然气势巍峨,绝非那寻常的富户之家能够相比的。正观望间,轿子已由西边角门抬到了里间院落,方才抬轿的小厮都退了出去,又换过几个小厮复又抬起轿子朝里走去。
雪雁毕竟年幼不由心下好奇,因悄声问黛玉:“小姐,这是为何呀?怎么抬轿子还要换人?”黛玉也小声说道:“我也不知,但这样看来,外祖母家的确气派非凡,规矩自然也多些,我们还是小心行事微妙,以免受他人以口舌,耻笑咱们去。”
雪雁听言认真地点着头,说话间,已然落轿,周瑞家的挑开轿帘子,拉住黛玉的手走了出来,雪雁自小心地跟在身后。
走进垂花门,穿过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黛玉轻移莲步缓缓朝贾母的正房走去。见游廊两侧垂落着不少的鸟笼,其间不乏可爱伶俐的小鸟,黛玉心生兴致,真想驻足仔细观看一番,但转而一想,这样所为实在不妥,遂就按制了自己的好玩之心。
待走到一幢气派的房子前,坐在门前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便笑着跑了过来,“可把林姑娘盼来了,老太太今一早就一直在念叨呢!”说话间,几个丫头就簇拥着黛玉走进了房间。
进得屋后,一个慈眉善目的富贵老人在两个丫头搀扶下走了过来,口中还不住说着:“我的心肝肉呀!可把你盼来了!”
黛玉见之顿觉亲切,心中交织着离家别母之愁,连忙走到贾母面前,就要跪下请安,却被贾母一把拉住了,贾母颤声说道:“我的乖乖,难为你小小年纪,竟这般知道孝道之理。”正说话间琥珀已拿锦缎棉垫来。黛玉便俯身跪下,给贾母请了安。
待行过了跪拜之礼,鸳鸯忙把黛玉搀扶起来。黛玉第一次进贾府时才只有四岁,如今六年过去了,少不得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与站在身后的邢夫人、王夫人两位长辈再一一引见,邢夫人大约四十多岁,相貌平常,黛玉知道她非是大舅的原配,是个续弦的妻子,不过是个中道家庭的老姑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过门后有没有生什么子女,对大舅很是言听计从的。人还算老实,到没有什么是非。黛玉跟她行过礼后,她只淡淡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语,就自在旁边坐了。
王夫人也是四十岁上下年纪,举止虽然温文尔雅,然黛玉从她的言谈中分明感觉出了她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不善之意。黛玉知道,她一向和母亲不和,她待人表面上仁义善良,实际上却是锱铢必较,虚荣势力。四岁那年来府时,她与母亲似乎就有些不快之事。黛玉心想以后只以大礼敬她即可,也无需畏惧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