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署福建布政使谭尚忠,盐法道戚蓼生将乾隆四十七年(1782)分通省户口……造册呈报前来,臣查福建省福州等九府二州属,并盐场灶户实在土着流寓民户男妇大小共一千一百十八万四千八百七十名口(11184870),土着民户男妇大小共一十八万六千三百七十名口(186370,此疑是盐场灶户?)。台湾府属实在土着流寓民户,男妇大小共九十一万二千九百二十名口……(912920)。
此条不但使我们知道台湾在一七八二年已有九十多万的人口,又使我们知道戚蓼生在他中进士(乾隆三十四年,1769)后十三年已做到福建盐法道。
1955年3月26日
写一信给朱骝先院长,凡四页。其中关于新设近代史研究所一事,我写了几百字,指出此事所以引起谈话会的建议,实因中研院筹办近代史研究所而不能得史语所同人的支持与合作,是最不幸的事。
此信很不好写,写了恰好李济之来辞行,我请他看了发出。济之说:“先生若不说,谁肯说?”
1955年3月28日
与赵元任夫妇谈,我问他们可记得他们结婚二十年纪念时,我写的打油诗。他们两个人凑合起来,居然把这诗记出了:
蜜蜜甜甜二十年,人人都说好姻缘。
新娘欠我香香礼,记得还时要利钱!
1955年3月29日
写长信给“蒋总统”,给二千多字,谈一件小事(雷震君被邀访美,“总统”批不准)。今夜写完,已早晨三点了。March 30早付邮。
1955年3月30日
卡灵顿·古德里奇邀吃午餐。我为中国印书史的问题,曾作书要他特别注意元微之的《白氏文集序》及司空图为东都僧募重刊律疏启两件。他反复辨论,皆不中理,最后引傅沅叔《校宋蜀本元微之文集十卷(51-60)跋》(北平图书馆刊四:4)
注文内“多作模勒”,“勒”乃写之误。
一句为说。今天饭后,他取此文给我看。这正如我给他信上说的:此校只指原序的注文“多作书模勒”,并未说正文“模勒”有误。注文本是“多作书模勒”,此本作“模写”,正是误本,何足为据?傅文又脱最重要之“书”字,若非偶脱,足见此本之不足信。其下文云:
“夫以讽谕之诗”,夫乃“是”之误。
《白氏集》日本写本正作“夫”。尤足见此本不佳。
沅叔定此本为“蜀本”,但他说,
桓构字皆不避,当为北宋刻本。其中“敦”字有缺笔者,则后印时所刊落也。( !)
这种校勘,真好笑!
1955年4月1日
因为岳军先生两个月没“裁答”,故我在三月廿九日写了二千多字长信直寄“总统”。(未留稿)今天(四,一)我得此信,复了一信,说明此事。
适之先生道右:
前奉一月二十六日手教,以促成儆寰访美事见示,比即转呈。公超归来,亦复面为陈请。“总统”表示,鉴于儆寰过去失去信用,不愿先生为之保证。其言率直,盖以与先生知交之深切,无话不可说也。弟效力未周,又稽裁答,尤增歉悚,唯亮察而曲宥之。端复。
祗颂道绥
弟 张群 拜复
三月廿八日
1955年4月23日
前记邱浚打杭州和尚释珊事,是剪自《自由中国》月刊。今见《旧小说》丁集(p·283)引沈俶《谐史》原文,乃是张文潜《杂志》,其文如下:
殿中丞邱浚尝在杭州谒释珊,见之殊傲,顷之有州将子弟来谒,珊降阶接之,甚恭。邱不能平,伺子弟退,乃问珊曰:“和尚接浚甚傲,而接州将子弟乃尔恭耶?”
珊曰:“接是不接,不接是接。”
浚勃然起,杖珊数下,曰:“和尚莫怪,打是不打,不打是打。”
张耒(文潜)生皇佑四年(1052),死政和二年(1112),正是法演同时人也。沈俶当是南宋后期人。《谐史》有“我来也”一则,记“赵师尚书尹临安曰”。赵师凡四次“尹临安”,韩侂胄死(1207)后他还“尹临安”一次。《谐史》当作于十三世纪初年,或十二世纪末年。
1955年5月15日
祖望来电说,May 15, 11∶45AM,淑昭生一儿,重2600克。
1955年7月4日
忽然决心写一信给王重民兄,托他从我的“三橱《水经注》”中寄我三件:
①周一良家赠我的东原《自定水经》一卷。
②我过录的“全氏五校本”首尾二册。(似仍在思杜处。
③我过录的“残宋本”全部(在《永乐大典》本之上)。我说,如(一)件已归北大,可抄一本,用北大本一校。(二)件如在思杜处,可由他直寄。(三)件如不能觅人抄录,可不必寄。
此信托丁关树庄转交丁梧梓,不知她敢寄去否。
(几天后,她回电话,说去年她已去信说起我要点材料的事,梧梓回信不提此事。故此事最好等她自己回去面谈。)
1955年7月18日
上月我检静嘉堂汉籍目录,见有《水经注》写本一部,但注“十”字。“十”字是陆心源的“十万卷楼”。我疑此本即是陆氏“仪顾堂续跋”(八)所记的“冯己苍校宋本”。(冯本是一个明抄本,冯舒在崇祯十五年用柳愈影宋抄本校过,又用谢兆申所见宋本校过。详见陆跋。)
因此,我写一信给诸桥辙次先生,问他此本是否冯舒校本。
今天张伯谨转来诸桥七月十一日信;附抄冯氏原题记,此本果是冯舒家的本子!
冯舒在目录后题云:
校用柳愈本。黄涂改者是。
奇事用青△。
朱(谋)改亦用青。
佳言玮句用黑○或△。
此本不误而柳本误者,亦用朱笔侧注柳本所作之字。
直用红笔增者,谢耳伯所见宋本也。
(第一卷)第一页题:
校阅此书俱炤柳愈宋板印抄本。
行间青笔炤朱谋郁仪所校。
(第一卷)末,冯氏蓝笔手记: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七日校此一卷,用柳大中宋板印抄本校。
“校”字皆作“夫”,此是避讳也!
1955年7月19日
康奈尔老辈布林克霍夫先生请我去看四十年前威拉德·斯特雷特送给他的一幅画。画是道教神像,是匠人画。左下幅有“广慈庵”一印,盖在绢上,又画一小旛,金字写“刑部启心郎周天成等造”。画似是晚明的画。
检《明史·职官志》无此官。《辞源》有“启心郎”条,说,清初各部设此官,为诸贝勒管部者备顾问。顺治十五年(1658)废。
1955年9月21日
贺瑞斯医生告诉我,胡太太(她的一个膝盖有点麻烦)的血压为195 /88,很糟糕。贺瑞斯医生建议我找个内科医师给她检查一下。但是她不肯去做高血压的检查!
1955年10月4日
《观察》杂志发表一篇《VIP:世界一百位最重要人物》,作者为唐纳德·鲁滨逊,曾在艾森豪威尔将军手下做美国军政府的历史学家,曾作《当今世界一百位最重要人物》(利特尔,布朗,1952年;修订袖珍普及本,1953年)。此人似是一位左倾有作用的作家,故此一百人中,没有蒋介石,而有刘少奇、毛泽东、胡志明及缅甸的德钦丹东,又有彭德怀。
中国人又有我与晏阳初,大概是陪客的。最妙的他说我:
胡适,63岁,中国学者。他发明一种简化中国语,是一位伟大的教师。
真可以说没有常识了!
晏的是:晏阳初,62岁,中国教育家。他在亚洲国家发起伟大的平民教育运动。
结论里又故意指出:
最悲惨的一位人物是蒋介石,本文没有将其录入。他现退守台湾,自食其恶果!
1955年10月27日
中华基金会付百姓信托公司的保管费:
美国债券市场价1%的1/20。
首批三百万美元普通股市场价1%的1/4。
首批三百万美元之后,市场价1%的1/8。
中华基金会对委托保管之基金,其保管费为收益之5%。
1955年11月10日
拜访张爱玲女士。张爱玲,《秧歌》的作者。
始知她是丰润张幼樵的孙女。
张幼樵(佩纶)在光绪七年(1881)作书介绍先父(胡传,字铁花)去见吴愙斋(大徵)。此是先父后来事功的开始。
幼樵贬谪时,日记中曾记先父远道寄函并寄银二百两。幼樵似甚感动,故日记特书此事。(《涧于日记》有石印本。)
幼樵遗集中竟收此介绍一个老秀才的信--我曾见之--可见他在当时亦不是轻易写此信也。
《涧于全集》刻在一九二四年,二十卷。
1955年11月14日
赵元任、杨步伟结婚二十年时( 亦即十多年前),我曾作打油诗贺他们:
蜜蜜甜甜二十年,人人都说好姻缘。
新娘欠我香香礼,记得还时要利钱。
今年刘驭万与继孟夫人纪念他们的廿五年结婚,要我作诗贺他,我也作了一首:
二十五年甜蜜蜜,人生最乐有贤妻。
当然胶卷三千尺,不见刘郎不笑时!
从前的弗莱德·菲尔德夫人研究人种心理学,总想把驭万挑怒生气;她同弗莱德用种种恶作剧,费了三千尺胶卷,总照不到一张驭万生气的照片!
1955年12月2日
徐学禹先生来谈了两点钟。他现住阿根廷首都。
我劝他写自传消遗。
他办招商局十年,最有成绩,最后的三件事是:①用招商局轮船送蒋先生从上海到舟山,从舟山到台湾。②撤退舟山。③撤退海南岛。
他是陈公侠一手提拔的人,故他深知公侠。我劝他写公侠的事迹。
1955年12月23日
和曾后希诗:
调狮伏象心情在,乡水家山不梦难。
净洗河山百腥秽,此日不远君试看。
此今夏所作,今夜才用毛笔写了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