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涉及陈雨微博的五个热门转发人，三个被杀，剩下的两个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护，虽然凶手似乎暂时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但由于案件被媒体曝光，舆论上的压力还是逼迫着警方尽快破案。
吃完饭，信息部那边来了回馈，宋芸死前没有点过外卖，换言之，当时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她以为是粉丝给她叫的夜宵，因此没有任何戒心地就打开了门。
阎非认为，赵博和宋芸都是在家中被杀，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来人可能和两位死者在现实当中认识，也因此排查莓果传媒内部的人是有必要的。
整个下午，阎非带人将莓果传媒将近两百个网红全部筛查了一遍，虽然重点在于身材健壮，符合之前萧厉描述的男性，然而由于人数众多，其中还有大多数人都并不在公司，需要电话询问，直到晚上将近十点才搞完。
“我靠，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网红都是一家的，我在微博上还关注了好多。”
姚建平问的头昏脑涨，嗓子哑的连烟都抽不动：“就那个大胃王，我就上班坐地铁的时候看看她发的东西，一不小心买了好多她推荐的零食。”
“哥们儿，你也太不了解自媒体了。”萧厉拍拍他，“咱们这行呢，属于润物细无声，要的就是你们茶余饭后蹲马桶的那点时间，你可别瞧不起厕所读物这种东西，你不知道多少人会看。”
姚建平这个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也比阎非要好说话的多，萧厉跟他抽了两根烟就算是勾搭上了，闻言姚建平一脸嫌弃地把人搡开：“去去去，说的好像你不看一样。”
“我看啊，不但看我还写呢。”
萧厉继续勾着他的肩膀不放：“有空也多看看我写的公众号啊，小丽食记，给我加点流量，以后金主爸爸会比较爱我写的稿。”
“行了别扯了，赶紧对一下。”
阎非打断他俩的扯淡，看上去也有些累了，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绷得更紧：“有没有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萧厉翻了一下手里将近五十人的名单，叹了口气：“我看阎队你就是缺苦力吧，我以前赶稿都没这么累过。”
“说有用的。”
阎非丝毫不给他面子，萧厉翻了个白眼：“莓果传媒对网红的直播频率有严格的要求，网红隔一天要直播一次保持人气，也都是晚上营业，换言之，我这儿五十个人都可以提供至少一天的不在场证明，证人就是所有看过他们直播的粉丝。”
阎非若有所思，似乎在他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而林楠叹了口气：“虽然其中一些人知道喵二，但是没有人清楚喵二的真名叫陈雨，事实上就算是同一家公司的，他们互相之间也基本不怎么认识。”
“那这些网红简直还不如我们刑侦局呢，破了案还能一起吃个火锅。”
姚建平感慨，又问道：“头儿，应该还可以往下细查，毕竟现在我们问的时间都很笼统，你看需不需要？”
阎非眉头紧锁地还没说话，萧厉却摇摇头：“我还是觉得同公司做这种事的风险太大了，再说对方如果知情他应该直接去找李晓，滥杀无辜算什么？然后还有一点，对方并没有按照转发数目来杀人，按道理说，那个同心市的卫兴鸿转发的也很多，甚至多过宋芸，如果要为陈雨复仇，为什么不先去找他？”
“是啊，他为什么只杀他们三个呢。”
林楠也觉得奇怪，自从发生了这个案子，他们刷微博的频率都高了：“宋芸的转发只有一百多条也死了，三天杀了三个人又不图钱，凶器还很统一，都是网线，这很像是仇杀啊头儿。”
阎非抱着手臂思考了片刻：“仇杀的话，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最优化考虑，选择一个地点杀掉最多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所以宋芸虽然转发不多，但因为跟其他两人在同一城市，还是死了。”
阎非说完话周围的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样，在场的大多数人虽然也都明白连环杀手思路异于常人，但听到这儿还是不免觉得毛骨悚然，萧厉倒吸口凉气：“那我怕是也在最优化选项里了，我还和他见过面呢。”
姚建平奇怪道：“那他这样做算是给陈雨报仇？”
“那条私信，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阎非的眉头拧在一起：“之前调查了李晓发微博的小号，但他并没有收到私信，有没有可能对方是要引李晓出来？”
“可就算杀了人也不一定能把李晓引出来，真要报仇，只杀转发但是不杀原博，这算什么？”
萧厉在椅子上坐了太久，浑身酸痛地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出于查案的考虑，整个莓果传媒里已经只剩下他们，萧厉抬眼便能看到四周巨大墙体上挂着各类优秀网红的照片，这些人都算是这两年莓果传媒的引流模范，很多都是网络上很熟悉的面孔。
萧厉一个个地扫过去，莓果传媒为了鼓励新人，在每个网红的底下都附上了他们的粉丝数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网红作为公众人物，要对行为负责……”
“你想到什么？”
阎非仿佛会读心一般走到他身旁，萧厉一下转过头：“你之前说过吧，如果是复仇的话，一个月不够他查这么细，而且很多直播内容是不会留下来的，随口在直播里讲的话如果不看直播也不可能知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对方说的为行为负责，可能指的并不止是这次陈雨的事？”
如果凶手之前就像是他现在做的一样，审视着这些热门网红，他知道他们的底细，调查过他们，他也一直在监督着，看他们有谁转发了不负责任的言论……
阎非道：“你是说他可能在陈雨事件之前就注意到他们三个了，只不过这次陈雨的事是一个导火线？”
萧厉活动了一下颈子上的关节：“我也只是瞎猜，我觉得他对这些人的了解非同一般，在短时间内可能做不成这样。”
阎非皱起眉：“可如果他的动机不是陈雨，那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我们会很难查。”
“很难查也总不能就等他上门吧。”
萧厉耸肩：“他杀人既然是为了谴责网红不负责任的言行，那搜一搜这三个人以前还有没有什么过火的言论总能有点线索……尤其是在成名之初，那时候人为了火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说完便打了个很大的呵欠，干这个事儿实在很费脑子，比写东西还费脑子，萧厉抹了一把困出的眼泪：“不过在那之前，阎队，我这个命悬一线的人今晚该住哪儿？有人来保护我吗？”
他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一片沉默。
他的话像是把剩下三个人问住了，姚建平憋了一会儿才开口：“要不行你睡局里？我们有折叠床，平时会在上头打盹儿。”
萧厉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翻了个白眼：“我靠不至于吧，我帮你们查案还没地方睡？一般来说不都会有两个警察在我家门口的警车里喝着咖啡保护我吗？”
“你外国电影看太多了。”阎非毫不留情，又问：“你现在一个人住？”
“父母双亡的黄金单身汉。”
萧厉两手一摊：“虽然我觉得找我前女友她也会勉强收容我，但是她也个搞媒体的，我可不觉得面对那个女人，我的嘴巴能牢靠到哪儿去。”
“那你就睡局里吧，会有值班的警察，有什么需求可以对他说。”
在萧厉听来，阎非的口气实在像是以前高中班主任，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他哪想到这个临时顾问当的这么憋屈，正要开口维权，谁知阎非却忽然画风一转：“今天辛苦各位了，马上我请大家吃个宵夜吧，火锅怎么样？”
萧厉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震惊地看着阎非：“你还会请人吃宵夜啊？”
“为什么不会？”
阎非满脸理所当然，姚建平更是莫名：“你刚刚没听我说吗，我们经常搞团建的。”
萧厉再次震惊，他实在没法从阎非这张扑克脸上看到任何会正常社交的影子，更不用说组建这种其乐融融的组内聚餐了，萧厉一时甚至有点咋舌，直到他们四个一起坐在火锅店里，这种惊讶还没能完全消失。
这是一家营业到凌晨三点的街边小店，姚建平和林楠之前似乎常来，一进门就去拿酱料了，看起来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桌上只剩下他和阎非的时候，萧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是能报销的还是？”
“我请，不用担心味道，这家我们经常来。”
阎非把单子递过来，萧厉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阎队，我还以为你不会……”
“所以那种说警察作风粗暴不通人情的稿子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写的，居然还有人会信。”
阎非打断他，把笔一下搁在了他的面前。
“明天还要查案。”
阎非的语气冷硬：“不要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