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
曾经有一首歌如此唱道:“什么是黑白分明,是是非非谁能会懂?”如果庄子听见这句歌词,他肯定会大加赞赏,因为在他眼中,人世间的一切是非之争都是无谓的。是非之争是无谓的,意思是说,关于谁是谁非的问题,争来争去都没有意思,一点用都没有。因此,庄子才劝人们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是非之争。
作为思想家,庄子自然容易悟到是非之争的无谓。然而,一般老百姓哪里比得过庄子,他们不仅不会觉得这些是非之争没有意思,相反他们还会觉得非争不可,不争个你死我活就不罢休。于是,在我们生活中,就经常会见到一些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有的甚至还大打出手。那样子,仿佛是要用武力逼迫对方承认错误,而自己才是真理的化身。这样的闹剧不仅出现在陌生人之间,也经常出现在家人之间,有的甚至闹得家庭不和睦。其实,造成这些不好后果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无谓的是非之争。
实际上,如果有人在那些喜欢争论是非的人冷静下来后去问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说“争论没有意思”。只不过,他们的这种认识来得太晚,因为争都已经争了,伤害也已经造成了,有的伤害还挺严重。这个时候才后悔,似乎也真的晚了点。一般人大多数都是这样,当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时,行为却早已发生了,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后悔药卖?
其实,如果大家仔细观察过那些喜欢争论是非的人,就会发现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英明和正确,而对方则是傻瓜和蠢蛋。由于喜欢争论是非的人都是这样的心态,因此一争起来自然是异常激烈,大有不把对方弄服气不甘休的气势。谁知,等到争完了,伤害也造成了,才发现这种争论没有什么结果,不服气还是不服气,真可谓是劳命伤财!
因此,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事前就意识到是非之争的无谓。那么,为什么说是非之争是无谓的?
在《庄子·齐物论》中,庄子来了一大段的论证说理,而这段论证说理的内容就是在告戒人们是非之争是无谓的,没有必要去争长论短。现在我们不妨把这段话摘录于此:“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惧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甚暗。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
很长的一段论证说理,听起来似乎有些拗口。还是让我们用现代文把这段话表达出来吧。庄子是在说:“假使我跟辩论,你辩论赢了,而我辩论输了,这就能证明你的意见一定是正确的吗?倘若我辩论赢了你,而你辩论输给了我,这就能证明我的意见一定是正确的吗?在你我进行辩论之间,或者有一个人的意见是正确的,或者我们俩的意见都是正确的,或者我们俩的意见都是不正确的。对于谁正确谁不正确,实际上我跟你都不能决定。那么,应该让谁来做决定呢?倘若叫跟你的意见相同的人来做决定,既然这个人跟你的意见相同,他又怎么能够做出公平的决定?倘若叫跟我的意见相同的人来做决定,既然这个人跟我的意见相同,他又怎么能够做出公平的决定?倘若叫跟你和我的意见都不一样的人来做决定,既然这个人跟你和我的意见都不一样,那他又怎么能做决定?倘若叫跟你和我的意见都一样的人来做决定,既然这个人跟你和我的意见都一样,那他又怎么能做决定?”
在上面那段话中,庄子用严格的逻辑论证了一个道理:是非之争是很难得出争论者究竟谁正确、谁不正确的结论的。既然如此,那还要争论干什么?何况,正如前文所说,在现实中,有些争论还会导致伤害(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因而,在庄子看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根本就不做是非之争。
可是,这样说似乎还没有完全把道理讲明白,因为有些人或许会问:“为什么是非之争很难得出争论者谁对谁错的结论?”如果真有人这样问,那么庄子就会回答说:“那是因为人们的所有观点都是有限的。”庄子的意思是说:每个人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思想观点,实际上都是从人们特殊的、具体的观点出发而形成的意见。既然只是一个意见,而不是真理性的知识,那么这些人的观点意见就一定是片面的和有限的。既然大家的意见都只是说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因而就很难说谁的意见是完全正确的,谁的意见是不正确的了,那些争论是非的人想要达到的目的——指责对方错误,标榜自己英明,也就根本无法实现。既然如此,那还争什么?争来争去,结果都是一样——很难确定谁对谁错!况且劳命伤财,聪明的人是不干这种蠢事的!怪不得,在庄子眼中,就连儒家和墨家的一些先贤们其实也是很傻的,因为他们也忘记了是非之争是无谓之争这个道理,却一心“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难道这不是圣贤的愚昧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