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果然后悔了,立即派兵追向函谷关。追兵到了关口,见关口已开,就查看过关文书,文书中并无孟尝君等人。追兵以为他们尚未到达,就耐心地等起来。等他们弄清了这些情况,孟尝君等人早已出了秦国国界,再也无法追上了。这就是著名的“鸡鸣狗盗”的故事。
孟尝君逃回齐国,齐王非常高兴,拜他为相国。孟尝君一当权,门客也越来越多,实在养不起了,就不得不分为三等。一等门客吃饭有鱼肉,出门有车马;二等门客吃饭有鱼肉,但出门无车马;三等门客只吃粗茶淡饭而已。在三等门客中,有一个叫冯谖的人,刚来几天,就敲着剑鞘唱道:“我的长剑啊,回去吧,咱们吃饭没有鱼肉哇!”孟尝君知道了,就升他做二等门客。没过几天,他又敲着长剑唱了起来:“长剑啊,咱们回去吧,出门没有车马哇!”
孟尝君知道了,就把他升做一等门客。这回总以为不再唱了吧,谁知道没过几天,总管又向孟尝君报告说:“冯谖又唱了,说是家中老母无人养活。”孟尝君就派人把他的老母安顿好,从这以后,冯谖就不再敲剑唱歌了。
不久,孟尝君要找人去薛地收债,就想起了冯谖。他把冯谖叫来说:“先生会些什么呢?”冯谖知他要收债,就回答说:“只会算算账。”孟尝君淡淡地说:“那先生就替我去薛地收一下账吧!”冯谖问道:“收账回来买些什么呢?”孟尝君不耐烦地说:“先生看看家里缺什么就买点什么吧!”孟尝君的三千食客都是靠薛地的租税来养活的,所以百姓的负担很重。冯谖到了那里,欠债的百姓都不敢来见。他就买了大量酒肉,真诚招待,把债户们都找了来。他把债券收集上来,查问清楚后,把能够偿还和不能偿还的债券分成两堆,然后对大家说:“孟尝君爱民如子,哪里是想借高利贷给你们,无非是想借此来帮助你们罢了。他这次派我来,就是专门看望大家的。有能力还债的,就慢慢地还;无力偿还的,现在就把债券烧了,永远不用再还了。”说着,就把带来的那些债券烧掉了。薛地的百姓感动得流泪不已,从此一心一意地拥戴孟尝君。
孟尝君看到冯谖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就有些讥剌地问他:“先生替我买来了什么呢?”冯谖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您让我看看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我看家里什么都不缺,只缺少‘义’,我就替您把‘义’买回来了。”接着向孟尝君报告了“市义”的经过,并解释说:“那些能还债的自然会还,那些不能还债的逼死他们也还不了,只会把他们逼跑,那又何必呢?”孟尝君听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孟尝君的名声越来越大,秦王十分气恼。他就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天下只知有孟尝君,不知有齐王,孟尝君不久就要当国君了。”他还利用楚怀王死的事件和楚国联络,造谣说孟尝君一旦继位必先攻打楚国。于是楚国也到处说孟尝君的坏话。齐王很昏庸,听了这些谣言就起了疑心,解除了孟尝君相国的职务。
正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孟尝君得势时,真是门庭若市,现在倒运,那就门可罗雀了。只有冯谖还和他形影不离,替他赶车到薛地去。百姓一听孟尝君来了,都提着食物,带着菜肴酒水夹道欢迎。孟尝君感动地说:“这都是先生买来的情义呀!我总算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了!”
冯谖则回答道:“这算不了什么,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您现在才有一个安身的地方,还远远不够。请您给我一辆马车,我去秦国走一趟,让秦王重用您。到了那时,您的封地薛城,齐国的都城临淄,秦国的都城咸阳都会是您安身的地方。”
冯谖来到咸阳,对秦王说:“如今天下有才能的人,不是投奔齐国就是投奔秦国,哪个国家得到的人才多,哪个国家就强大。可见,现在的天下,不是齐国得到,就是秦国得到。齐国所以能有今天的样子,还不是全仗着孟尝君礼贤下士,治国有方吗?如今齐王听信了谣言,嫉贤妒能,气量狭小,竟然免了孟尝君的相国之职。您若能趁他怨恨齐王的时候,把他请到秦国来,好好地以礼相待,他若肯为秦国效力,还怕齐国不归附吗?您如果犹豫不决,齐王一旦反悔,重新起用孟尝君,您也就悔之晚矣。”
秦王正在到处寻找人才,听冯谖这么一说,就愿意去请孟尝君来。这时樗里疾已死,无人反对任用孟尝君。于是,他就派遗使者,带了十辆车马,一百斤黄金,用迎接丞相的仪式去迎接他。
冯谖一看计谋奏效,立即返回齐国,来不及报告孟尝君,就直奔临淄求见齐王。他对齐王说:“人才是齐、秦两国争霸的关键,谁得到了人才,谁就可以称雄天下,据有诸侯。我在来临淄的路上听说秦王已秘密派人带十辆车马、百斤黄金来迎孟尝君去秦国当丞相。如果真的是这样,齐国岂不是很危险了吗?”齐王一听十分着急,忙问冯谖该怎么办。冯谖说:“大王如能恢复孟尝君的相国职位,再多赏田地财物,孟尝君一定会感激您,就不愿再去秦国了。即使秦国想来接,总不能硬抢人家的相国吧?大王如果迟疑不决,就怕来不及了。”
齐王还有些不太相信,就派人前去打听。恰巧秦国的车马迎面而来,那被派去的人连夜赶回临淄,向齐王报告。齐王一听是真的,可着了慌,立刻下令恢复孟尝君的相国职务,又多赏了一千户的土地,并马上接他来都城居住。秦王的车马使者到了薛城,恰好齐王的命令也到了。他们不好硬抢,只怪自己来晚了一步!
至此,孟尝君的政治“三窟”已营造完毕,可以高枕无忧了。齐国不要了,可以去秦国。秦国不要了,再不济也可到薛城去独善其身。真是抢着的瓜甜,分着的饭香,秦王这一抢,可就奠定了孟尝君在齐国的稳固地位。至于孟尝君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能为国家出多少力,倒在其次,关键是使齐王看清了孟尝君不是想当国君,否则,他愿去秦国干什么呢?既然齐王消除了这点疑虑,孟尝君在政治上潜在的危险也就没有了。因此,他的官也就越做越稳当,并成为善于使用人才的典型。
【评议】
孟尝君靠门客立家,收揽了民心,恢复了国相的职位,而且越做越稳,还建立了“国际”声誉。他靠能够学狗叫、穿狗洞和学鸡叫的门客逃出秦国,免于客死异乡,可谓是善于网罗人才和使用人才了。但宋代的大文学家、史学家、政治家王安石却不这样看。他在《读孟尝君传》这篇短文中说:“世人都说孟尝君善于招揽贤能之士,因此士人也多归附于他,最后也是依靠这些士人的智力才从虎豹一般的秦国逃脱。唉!孟尝君也只是能做鸡鸣狗盗之徒的首领罢了,哪里能称得上善于招揽士人呢?不然的话,拥有齐国这样强大的国家,得到一个真正贤能的人,就可以制服秦国了。哪里还需要鸡鸣狗盗之徒的力量呢?鸡鸣狗盗之徒出入其门,这才是真正的贤士不愿前去的根本原因啊!”王安石不愧是千古名相。他的话鞭辟入里,一针见血,足可翻千古定案。
中国历史上也确实有得一贤士而开建一国的先例。汉朝末年的刘备,就并不多交滥交,不像孟尝君那样去搜罗鸡鸣狗盗之徒,而是选一大贤之士,“三顾茅庐”,终于赢得了诸葛亮的信赖。诸葛亮也未辜负刘备的一片苦心,未出隆中就已“三分天下”,把天下大局和未来之势分析得透彻见底;既出隆中,又能呕心沥血,一生谨慎,终于帮助刘备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地发展起来,建立了与魏、吴鼎足而立的蜀国,甚至有并吞天下之势。诸葛亮的例子,完全能够证明王安石的观点,也极为有力地说明了人才的重要性。看来,怎样依靠人才,依靠什么样的人才,如何立国与立家,是我们应该深思而慎行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