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
8180600000187

第187章 《小学识字教本》

1940年5月初,陈独秀和潘兰珍回到鹤山坪石墙院。走前,陈独秀将自己的《实庵自传》手稿送给台静农,并题字云:“此稿写于1937年7月16日至25日中,时居南京第一监狱,敌机日夜轰炸,写此遣闷,兹赠静农兄以为纪念。”台静农目前正在帮陈独秀出版《小学识字教本》。

回来后,陈独秀心情和体力还好,开始写《小学识字教本》,他打算在下个月完成上卷。一部分稿子,已请台静农誊抄。

5月18日,陈独秀给白沙编译馆台静农写信说:“回乡已十余日,贱恙并未见剧,识字教本已勉强续写若干,倘病不再发作,上卷大约在下月内可以完成,兄带去之稿亦望能于下月半抄好,届时建功兄倘能偕兄来江津城一游,即可将原稿带来,弟亦可将续写之稿交兄带去也。兄等如能来游江津城,务于动身前十日函告我,以便按期入城也。兄带去之稿尚遗漏一字,今附上,望加在甲介字前后。编译馆二百元已寄来,收据附上,请交该馆会计。”

“识字教本”,即陈独秀正在撰写的《小学识字教本》,设在白沙镇的国立编译馆前后预付了两万元钱。当时物价飞涨,1939年上半年,鹤山坪一斗米三元钱,到1940年10月鹤山坪一斗米三十余元,12月,江津县城一斗米要七十元,陈独秀夫妇及一仆人在鹤山坪每月要花二百元,在江津县城要花费三百元。有了这二万元,真是雪中送炭。但在书写好出版之前,陈独秀不敢花斯夫这笔钱。他曾对邓燮康说:“夫子曰,耕者,食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像我这样的人,随便写本书都不饿饭。”万不得已,自己总不会走投无路。有了这笔钱,至少起了定心丸的作用。

当时,陈独秀听说有一谣言,说他月收教育部三百元,并且在编译馆领到稿费,十分生气。5月28日,邓仲纯来鹤山坪看陈独秀,带来台静农给他的信。陈独秀当即写信给台静农说:“顷见兄于二十五日致仲纯书,愤怒异常。前有友人金君自重庆来江津看我,亦云闻之教部中人告诉他,部中月给我三百元;今编译馆中又有人云弟从部方领到稿费;想必都是部中有意放此谣言,可恨之至,请兄为我严厉辟之,是为至感!

倘陈馆长亦闻此谣言,可将此函与他一阅!又及”

“陈馆长”,即编译馆副馆长陈可忠。

陈独秀收到北大同学会的每月三百元钱,即国民政府按蒋介石的意思,通过教育部“维持”陈独秀生命的费用,教育部请请北大办理。因陈独秀性格刚直,不愿意受国民党的钱,故北大隐瞒了情况,请北大同学会出面。陈独秀知道这个“谣言”后,果然愤怒。

6月8日,陈独秀的《小学识字教本》已经完成,部分稿件在台静农处誊抄。陈独秀希望台静农抓紧时间,早日出版此书。他拿了人家的钱,欠了债,心中不安。而且,出了书,他就可以花钱呢!

6月中旬,日本飞机每日光顾江津城,天天有警报,人心慌乱,邓仲纯几乎天天跑警报,不在家。陈独秀本来打算月底赴江津和台静农聚会,不得不延期了。《小学识字教本》完成后,编译馆提出陈独秀在一个多月内,增加一部分内容。陈独秀为了写这部分新增稿子,每日写五六小时,十分疲倦,以致左边耳轰之外,又加以右边脑子时作阵痛。写信长了,脑子也受不了。他考虑不得不休息若干时日。

6月15日,陈独秀给台静农写信说:“下卷略成,虽非完璧,好在字根半字根已写竟,总算告一大段落。法币如此不值钱,即止此不再写给编译馆,前收稿费亦受之无愧也。”次日,陈独秀请火房姓焦的师傅将全部稿件五册送给台静农,他写信给台静农说:

收到望即交馆中速抄速印,希望能于秋季开课前出版。如此时局,此稿一天不出版,皆有散失之可能。香港印刷固佳,但随时皆有被日本占领之可能,倘川中能刻篆文,弟极端赞成兄在川雕板之提议,成都太远,校对不易得人。欧阳先生在江津城所刻诸书,均可用,词品用小字刻颇精美,毛诗石印,稍次之,均附上一阅。馆中如同意,兄可函仲纯兄向欧阳一调查刻印处在何所及刻价纸价若干也。弟意好的毛边纸亦比洋纸价贱,最好馆中自己买纸,雇工到白沙开雕。

焦师傅是白沙乡下人,回家看看,顺便给陈独秀捎信。陈独秀请他明后日回白沙场时,再到台静农处取回信。欧阳先生,即住在江津县城内支那内学院的欧阳竟无。

6月17日,陈独秀担心稿件遗失,写了一张明信片给台静农,建议将编译馆到黑石山聚奎中学借屋一二间,存储要件,包括陈独秀刚送去的稿件。万一稿件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毁了,自己哪里有精力重新写一遍啊?

陈独秀的书因为经费,没有按时出版。7月10日,陈独秀给台静农写信说:“编译馆书而归商务出版;其预算中想无印刷费,特别筹款刻弟书恐怕是一句搪塞的话,倘陈馆长真拟刻弟书而又筹款不得,不妨将续寄之稿费五千元全部分或一部分收回应用,最近寄来之三千元,弟尚未付收据,收回手续尤为简单也。可否以此意告之陈馆长,请兄酌之。弟日来头痛大致已好,惟耳轰头昏重仍如旧。”

虽然编译馆的二万元预支钱没有来要,但因书没有印,这两万元暂时是不能动了。

夏天,周恩来从西安到重庆,经成都时会见了地方实力派和一些民主人士。住在蓉城的杨鹏升听说周恩来来了,写信告诉了住在鹤山坪的陈独秀。陈独秀是一石击起千层浪,情绪波动很大。去年上半年,朱蕴山来看他,还劝他去延安。6月12日,陈独秀给杨鹏升写回信,说:“示函云:‘恩来昨来蓉’,不知是否周恩来,兄曾与彼接谈否?此人比其他妄人稍通情理,然亦为群小挟持,不能自拔也,彼等对弟造谣污蔑,无所不至,真无理取闹。”

周恩来和儿子陈延年友谊深厚,在王明、康生污蔑自己时,还托人带信,劝自己不讲话。所以,陈独秀说:“稍通情理。”陈独秀不知道,1938年苏联处决米夫后,王明已失势。

夏天,邓燮康托人转来连根(王文元)来信,信上讲:托派临委作出决议,认为陈独秀致濮德治(西流)的信,视托派为极左派,仍坚持机会主义路钱,所以无法接近,无法合作。几天后(7月31日),陈独秀给连根回信,认为托派错误的根由,是不懂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真实含义,从列宁到托洛茨基都不懂,把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全部否定了。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和无产阶级民主只是实施范围狭广不同,内容上都一样。

陈独秀的信发出不久,托洛茨基在墨西哥被人暗杀了。

这次陈独秀到鹤山坪,大姊原打算一起到鹤山坪小住,临行又犹豫了。不料,这是陈独秀和大姊最后一面。6月,大姊因脑溢血,死于江津上游四十余里地的油溪镇,年六十九岁。这是继祖母谢氏去世后,家中第二位亲人死在江津。陈独秀十分痛苦,写了一诗,纪念大姐,其中说:“送我西廊外,木立无言辞。依依不忍去,怅怅若有思。”

次年,大姐的遗骨自油溪运至江津城安葬,先定在10月20日,后改在10月22日,陈独秀为了给大姐送葬,提前自鹤山坪进城,住了二三日,为大姐安排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