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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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失窃

石墙院外有大黄桷树,夏天树叶茂密。树旁有一个小杂铺店。吃过晚饭,陈独秀喜欢站在树下和村人闲谈几句。陈独秀怀宁方言很重,川南人听了似懂非懂,只是笑。

1940年8月2日夜,黄桷树叶一动不动,整个山坳子像闷在蒸笼中。坐在树下,陈独秀漫不经心摇着扇子,想着如烟的往事。身旁的竹床上,潘兰珍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半夜时,昏昏欲睡的陈独秀叫醒了潘兰珍说,房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潘兰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野猫吧?再听了一会,没听到动静。潘兰珍翻过身,又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黄桷树叶终于摇动了,陈独秀叫醒潘兰珍,说:“进屋吧。”

进门时,潘兰珍差点给地上的被絮绊倒,她双手发抖地点上灯,橱子里的里外衣服、被褥行头散落一地,她的驼绒被、羊皮袄,还有陈独秀的皮袍都不翼而飞。陈独秀的一箱书稿,其中包括《小学识字读本》下卷草稿,也失去了。对于靠写作维持生活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帆折又遭顶头风。陈独秀是流落异乡之人,小偷竟不放过,还以为他是有钱的主子呢!现在,陈独秀才知道,江津虽好,盗风太炽。他突然想搬到赤水、江安一带去了。

第二天,杨鲁氏和潘兰珍去石桥镇报了案。幸亏杨老先生遗墨不在这里,幸免遭殃。到鹤山坪后,陈独秀帮杨家整理了《皇清经解》、《杨鲁承先生遗作六种》。杨家在合作印刷所自费印了一千本《皇清经解》。陈独秀的几个印章也一起丢失,其中有杨鹏升在武昌为他刻的阳文“独秀山民”。

这天,陈独秀写信给杨鹏升,对失窃事淡淡写了几笔后,便转笔请杨鹏升写字,请杨夫人和平画画,他想找四个好友写四幅字,四个女士画四幅画,拼成四条屏。失窃后,陈独秀身脑胀、耳轰加剧,写文差多了。当时鹤山坪的大米涨到三十余元一升,县城的米还要高出一二倍。杨鹏升寄来鹿茸后,陈独秀患高血压,不知道不能吃鹿茸,吃了鹿茸后,大便带血。整个8月,陈独秀没有心事动笔,连濮德治转来守一(王文元)的信,也没有回。

9月15日,陈独秀将五、六年前在南京狱中写的《中国古史表》寄给台静农,请他油印二十余份。被盗窃后,陈独秀一时无力整理出版,所以想油印出来寄给同好。他写道:“寄上《中国古史表》一纸,不知能嘱馆中写油印者为写印二十余份否?原表或当不便写,或可分三段写如吾用铅笔所勾画者,此表为弟五六年前所写,料一时无力详考写定出版,故想油印若干份分寄同好,以为商讨之材料也。”

台静农回信后,陈独秀又收到侄孙女陈秀清从德感坝来函,她从白沙镇刚回,说台静农卧病在家。9月25日,陈独秀给他去信说:“十八日惠书敬悉。日前陈秀清自白沙回到德感坝来函云,兄曾卧病家中,不知近日已全恹否……弟前在金陵狱中,曾拟作《宋末亡国史》及《明末亡国史》二种,以此足为今人之鉴也,今万无此力为之,兄其有意于此乎?倘馆中能出版,兄不妨为之也。敌人不入川,则到处可居,倘入川则大难矣,弟尤大难。如果真有此一日,不知邓六先生有可靠之亲友在乡间能容我避居否(总须离场稍远)?语罕所居万家山不知情形如何?敌人入川,土匪必蜂起,黑石山必不能安居也,兄此时住处尤不妥。前闻合江曾被炸,想尊翁平安也。”

陈秀清,陈独秀侄孙女;“邓六”是邓鹤丹。

10月19日,陈独秀给杨鹏升去信,告诉最近将写墓志文,并请他代问戚医生的事。陈独秀发现,杨鹏升寄来的志表有些不对,旁注上讲鹏升父亲生于光绪二十几年,光绪二十几年哪有庚辰?鹏升自己生于庚子,父子哪能相差几岁?一个月后,陈独秀将墓志文寄去,了却了一件心事。

初冬,天气渐冷。陈独秀晚上睡觉用大被子压得严严的,手伸到被子外面。身上怕冷手怕热。半夜要起来解一两次小便。月底,陈独秀搬回江津县城。

陈独秀的书因无钱印刷,不得不油印送人,防止丢失。12月30日,陈独秀给台静农写信说:“弟与王云五无深交,且此人但认得势力,不认交情,弟虽函托亦未必发生效力,鄙意想请陈馆长发稿后特给王云五一信,问其可否提前即时排印,倘回答是个否字,仍望由馆中油印二三百份,分散各省,以免川乱将原稿散失,拙稿虽未臻完善,而弟颇自矜贵也……之瑜如能在聚奎任课,薪金自当由校中决定,他但重礼貌,薪金不甚计较,前在博学,据弟记忆,月不过百元。”

王云五,商务印书馆总经理,胡适的好朋友。何之瑜,既何资深。

一日,何之瑜来看望陈独秀,带来了一些北大资助的钱。吃过午饭,何之瑜匆匆告辞了。回到九中,他对陈松年说:“你父亲写语是不行了,人的语文的内容能看到寿命,他的血压比正常高三四十,你要常去看看。”隔日,何之瑜和九中总务主任潘赞化谈起陈独秀,潘赞化说:“陈独秀不行了,没有了英雄气概,儿女情长。”何之瑜说:“他现在关心米价,过去是不讲这些的。”